“咳咳——”
看着朱珠若有所思的表情,饭桌上一直沉默的沈璁清了清嗓,刚准备开口,一旁裴筱突然凑了过来。
“我出去帮你买杯咖啡吧?”裴筱压低声音道:“早上那杯看你也没怎么喝。”
说完,他也没给沈璁反应的机会,冲朱珠点了点头就起身走出了餐厅。
沈璁当然知道,裴筱离开,是为了给自己留出说话的空间,不想让三个人尴尬,其实他今天带裴筱一起来,也不是为了要让三个人尴尬的。
但他知道裴筱很介意,所以才想要对方亲耳听到他拒绝朱珠,好打消所有顾虑,可为什么最尴尬的那一阵都熬过去了,裴筱却走了?
就在沈璁疑惑时,刚才还一脸困惑的朱珠倒是先开了口,“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
沈璁点点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朱珠就像之前一样,很快抢过了话头。
“你如果想跟我说什么,可以直接说啊,哪怕打个电话也行。”
“没有必要……”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裴筱离开的方向,才接着道:“你故意把人带来,就是想让我自惭形秽,然后知难而退?”
“可是我之前明明问过你,爱不爱他……”
“是,你之前是问过。”沈璁没有反驳,“但我当时没有回答。”
“如果我现在再告诉你,我爱他,你会相信吗?不会觉得只是一个借口吗?”
“朱小姐。”他正色道:“不管是订婚酒会,甚至日后的婚礼,只要你们决定了,仍然可以按你们的安排,如期举行,但——”
“但你不会出现。”朱珠很快打断道:“对吗?”
在看到沈璁坦然地点了点后,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服气,不甘心,穷追猛打,歇斯底里,而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不是她突然就了解了沈璁,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她好像隐约看到了爱情了样子。
她相信,如果爱一个人,就不会出现在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婚礼上。
“沈璁,你知道吗,为了出来见你,我早上光是挑衣服就花了好几个小时。”
她突然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沈璁的表情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娘说让我穿旗袍的。”她接着道:“但我没答应。”
因为知道自己身材娇小,其实不太适合旗袍,她只想以更完美的形象出现在沈璁面前;但就像她没有在点菜前询问同桌的忌口一样,其实她很少有机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看待一个问题。
刚才在裴筱离开前,她就一直在想,会不会她喜欢沈璁,就好像只是欣赏橱窗里一条名贵、精致,但不巧已经被人预定了的漂亮裙子,为了能够得到心爱的小裙子,她甚至不惜与人分享——
在需要妥协的地方,她做得那么自私,在最最需要自私的时候,她却偏偏选择了妥协。
跟裴筱和沈璁比起来,她这个这根本就不叫“爱情”。
起初她问沈璁,爱不爱那个人,就是不想成为别人爱情里的第三者。
那个时候,沈璁没有回答。
现在,就算她愿意恬不知耻地去当那个小三,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见沈璁望向裴筱时温柔的眼神,听见裴筱说出“互相迁就”时笃定的语气,她就知道,这两个人中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供她呼吸的空间了。
外面有很多关于沈璁的传闻,但她不得不承认,沈璁让她亲眼看到这一手,的确很“高明”。
“不是你拒绝我,沈璁。”她抬起头来看着沈璁,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落落大方,甜甜地笑着,“是我拒绝你。”
“你认真的?”沈璁紧张地问道。
“没有‘自惭形秽’,不是‘知难而退’,而是我朱珠也值得一个愿意‘迁就’我的男人。”朱珠自信地扬了扬下巴,“如果我也愿意‘迁就’他,就会找到爱情了。”
“对吗?”
“那你……”
沈璁犹豫着,很快被朱珠打断。
“但我不能退婚,之前跟你说过,我爹和大哥都不会答应的。”说着朱珠突然倾身向前,“你能借我一笔钱吗?然后——”
“送我出国。”
沈璁闻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来,大笔一挥,很快扯下一张,放在了朱珠面前。
“你……”朱珠看着面前的支票,瞪大了眼睛。
因为支票上,数目那一栏还空着,沈璁什么都没有填,只是签上了名字。
“我不会问你要去哪儿,但是三天后,我会安排客船送你到香港。”沈璁沉声道:“你可以在那里呆着,想好自己要去哪里,再拿支票到当地的花旗银行兑换。”
香港,已经是这个时局下出国最方便的地方了。
朱珠闻言笑了,这么周到的人,无怪裴筱那样的大美人也会死心塌地。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她笑着收下支票,“以后你和裴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喊我——”
“我还等着抢‘新娘子’的捧花呢。”
“裴筱那么那么好看!便宜你了——”
“要不我再去学学服装设计吧?裴筱穿婚纱,肯定‘漂亮’死了!”
沈璁闻言也跟着笑了,但却没有办法像朱珠那样如释重负。
就这样把人送走,他也不知道算不算避免了一场和沈克山之间的正面冲突;但他很清楚,就算这次的事可以让他顺利过关,但只要沈玦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就难保不会有下一个珍珠,明珠,白玉珠……
想要让裴筱大方大方地穿上婚纱,做自己的“新娘”,又谈何容易。
一直到他起身送朱株离开,都没有再看到裴筱回来;就在他慢慢开始担心时,门边保镖看到朱株走远,便一个劲朝他打着眼色。
“怎么了?”他走上前去问道。
“少爷,您这边忙完了吗?”保镖礼貌地欠了欠身,“裴老板说他在车上等您。”
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外,沈璁老远就看见,裴筱虽然坐在车里,但却一直伸长着脖子往车外望。
“怎么——”上车后,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恶劣地调笑道:“刚才一直装大度,现在怎么不装了?”
“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伸长个脖子望什么呢?”
“那我不能让人瞧出小气来啊!”裴筱娇嗔着白了沈璁一眼,但人早就老老实实地靠进了对方怀里,俏皮道:“其实我可‘小气’了,刚才在外面……”
说着他仰起脸来,偷偷亲了亲沈璁的脸颊。
“七爷,裴筱都听见了。”
沈璁宠溺地捏了捏裴筱的下巴,“现在满意了?”
裴筱点点头没有说话,但似乎沈璁也没有打算让他说话,就把人按在后座上吻了透。
一直到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在马斯南路二十七号的院门前停稳,裴筱便含嗔带怪的,几乎是把人推下了车,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扯歪的领带,一张小脸都红透了。
被人推下来的沈璁倒也不恼,刚准备回身逗裴筱两句,就看见不远处喜伯正在院门口张望着什么。
喜伯也是北方人,早年战乱,家里的亲人朋友死的死,散的散,他又不爱交际,平时很少出门,在奶娘去世后,他在上海除了沈璁和沈璁的几个心腹,就没有什么熟人了。
沈璁起先还以为喜伯是在等自己,但转念一想,很快觉出不对味来。
他昨晚回不来,是在酒店打电话跟喜伯知会过的,就算喜伯真的担心,听到车子的声音迎出来,一般也不会跑到院外来等。
再说,车都停了,他也下来了,可喜伯好像根本没发现似的,一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张望。
“喜伯。”他走上前去,从背后拍了拍喜伯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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