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怎么样倒是其次,不过沈璁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刚才在银行安排的晚宴上也只是喝了几杯洋酒,要这样晚上再赶几场酒局,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保镖想着一般的咖啡馆都有搭配的简单西餐,哪怕只是吃两片面包垫垫肚子也好。
沈璁这次总算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眼手表。
这个点,法租界里喝酒的地方差不多都该开门营业了,不过赶上今天周末,能陪他喝酒的人这会多半还得在家里扮孝子贤孙;不是谁都跟他一样“孤家寡人”,大部分有资本做做纨绔子弟的,都要应付完一家人的晚饭,才能出门投入纸醉金迷的“夜上海”。
反正回去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索性点点头应了下来。
司机很快按保镖说的,找到了那家新开的咖啡馆。
沈璁懒得下车,保镖自然也要跟着,于是司机便很快下车买咖啡去了。
大概是因为新店开业,英国老板的噱头也做得很足,咖啡馆生意太好,司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沈璁烦躁地睁开眼,准备再看眼时间,但当他余光瞟过街对面的咖啡馆时,整个人却愣住了。
怪不得这家店的生意火爆,店里的侍应生清一色都是双十年华,皮肤水灵,身材窈窕的漂亮姑娘。
她们统一穿着英伦中世纪风的黑白女仆裙装,连头上戴的发饰都一丝不苟。
这种连身裙装最突出的特色就是极其严格的束腰,突出每一个穿上裙子的女孩们曼妙的腰身,再加上被层层薄纱踮起的裙摆,和蕾丝点缀的蝴蝶结,让这些本就正处妙龄年华的女孩子们各个显得俏皮可爱。
大概是为了揽客,背后奸猾的英国老板还特意将原本保守的裙装下摆改到了膝上,配合着时下最流行的白色丝袜,在店里人满为患的客人中,到底有多少还能喝出咖啡的味道来,可就不得而知了。
沈璁留学法国将近十年,曾经也受一些狐朋狗友的邀请,去到英国游历。
他住过英国当地豪华的古老庄园,也见过类似的装扮,有多新鲜倒也谈不上;但店里无数个忙碌的女孩身影中,有一个格外高挑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也就是因为对方的身形要比店里普通的女孩子们都高挑不少,本就被改到了膝上的短裙穿在“她”的身上就又短了一截,一双笔直的长腿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当“她”躬身将托盘里的咖啡端给客人时,被薄纱垫起的裙摆高高翘起,明明也看不见什么,却又好像总是有东西若隐若现。
再加上裙装本身极简禁欲的黑白配色,这种难以言说的性/感既隐晦又迷人,仿佛在勾/引着每一个人去仔细探究。
听到后座传来越发急/促、粗/重的喘气声,保镖担心地回过头,还来不及关心一句,就见沈璁“碰”地一下踹开车门,一个飞身跳下了车。
就算只是一个背影,就算看不到正脸,就算什么都看不到!
单凭对方身上那股在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媚态……
化成灰沈璁也认得。
这他妈的不是裴筱还能是谁!
沈璁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开了。
而在另一侧的咖啡馆里,裴筱正低头躬身,给面前的洋人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左手托着塑料托盘的盘底,右手三根手指捏住垫在咖啡杯下的银制小碟,将杯子放在客人面前的玻璃小圆桌上。
放下杯子后,他熟练地收起塑料托盘夹在腋下,按照店里的要求,礼貌地微笑着,轻声道:“Please enjoy。”
这也是店里的规定,在服务洋客人时,需要说几句最基础简单的洋文。
但今天只是他到店里上班的第三天,前两天又基本都在接受基础培训,上餐的动作他差不多已经熟练了,只是那几句洋文实在有些“捉襟见肘”,就算说得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头两回张嘴也难免不自信,不由得腼腆地垂了垂眸。
一旁金发碧眼的洋人端起咖啡杯,饶有兴致地品了一口,但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裴筱颊边的那抹红晕。
外国佬可不懂什么叫矜持,显然比起杯子里的咖啡,身旁的美人才更秀色可餐。
在裴筱弯腰准备收走桌上的空杯时,他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
在指尖触碰到裴筱细滑手背的一瞬间,他毫不避讳发出一声“Wow”的下流惊叹,但下一秒,就被一阵尖叫声盖了过去。
沈璁一脚踹开了咖啡馆的大门,想要上来阻止的人也很快被跟在他背后的保镖拦了下来。
他径直走向裴筱的方向,一把就掀了对方身旁的那个玻璃圆桌。
“Bull shit!”
刚才还色眯眯地沉醉在温柔乡里的洋人骂骂咧咧地起身,作为白种人,他其实要比沈璁还高大一些,但当他对上沈璁充满杀气的眼神,气焰马上矮了半截。
沈璁也没有跟他废话的心情,一把拽住裴筱就胳膊就往店外走去。
在他身后,司机已经掏出了大把钞票,一面左右鞠躬道着歉,一面往像是咖啡厅管事的人手里塞钱,准备赔偿对方的损失。
而保镖则在门口拦下了所有准备追出来的店员,还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别在后腰里的枪柄;众人看见屋里的经理都在收钱了,也没谁真敢玩命,便假模假式地叫嚣了两句保镖听不懂的洋文,就乖乖被拦了下来。
见局面稳定下来后,保镖很快转身朝沈璁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面对着街上不断投来的诧异目光,裴筱起先还会挣扎两下,压着音量小声吼道:“沈璁,你疯了?放开我!”
但他很快就发现,沈璁气得像是要捏碎他的腕子,便也就放弃了。
直到将人带进一条没有人的小巷,沈璁才一把将裴筱按在墙上。
“到底是谁疯了?!”他怒不可遏地吼道,然后咬紧后槽牙,怒目切齿道:“裴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卖掉?”
“嘶——”
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裴筱不由地吃痛嘶声,但在听到沈璁的问话后,他又低下头浅浅地笑了。
“讨口饭吃罢了——”他抬眸看向沈璁,嘴角微挑,一如既往地性感抚媚,却又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七爷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不管是后厨里洗盘子,咖啡馆里端杯子,还是八大胡同里唱小曲儿——”
“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他眉尾一扬,挑衅又不失娇媚道:“人活着,总是要糊口的不是?”
“你就非得被人摸手揩油才能糊口吗?!”沈璁被气得直喘粗气,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揶揄道:“裴老板可真会找地方‘出卖色相’……”
“七爷跟人握手的时候就不是在‘出卖色相’吗?”裴筱嚣张地讽刺道,甚至还悄悄踮起脚尖,毫不避讳地凑到沈璁的耳边,薄唇轻启,挖苦道:“人家为什么看上你啊?”
说着他缓缓抬手,指尖滑过沈璁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越过那对“神圣不可侵犯”的薄唇,轻挑地拨弄着对方下颚的胡青。
“七爷好卖相……”
沈璁很清楚,裴筱这还是在揶揄报纸上那张他和朱珠握手的合影。
这本来就是事实,不管他有多愤怒,也无法反驳。
感觉到沈璁的身体一僵,裴筱也“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懒懒地靠回墙边,再抬眸时,眼神骤然一冷。
“再说了,七爷应该很清楚,裴筱能有今天,到底是拜谁所赐。”
沈璁闻言,终于也无奈地笑了。
的确,有他放出话去,现在放眼整个法租界,敢用裴筱的地方肯定是不多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裴筱居然情愿跑到英租界躲起来,也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抬手挑起裴筱的下巴,冷声道:“金丝雀你不做,偏要做流浪猫是吧?”
裴筱低垂着眉眼,看见沈璁挑起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上面,现在还缠着绷带。
他心下轻轻一颤,接着别过脸去轻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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