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神情淡定极了:“只需再一二时间。”
苏懋鼓掌:“殿下好厉害!”
“油嘴滑舌。”
太子垂眸,视线滑过少年细白手指,不动声色的转了眸:“现在可愿跟孤走了?”
苏懋:……
他好像也没说过不愿意?
“好啊,”见太子已经转身,他提袍跟上,“去哪儿?”
太子:“不是说,想看看孤的私宅?”
苏懋这几日就算出宫,也只是规规矩矩的拿着腰牌,按时回去,的确有些遗憾,没机会看一看太子的私宅,这一次,也算如愿了。
这座宅子很大,不知怎么找的地方,看起来有些偏僻,四周巷子略远,也很安静,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大,推门进入,却别有洞天。
内里景致打造,不算京城人特别喜欢的苏州园林风格,确有这样的精致之处,但整体来说却并不华美,不管装修风格还是摆设,都有一种特殊的古朴气质,看起来会感觉更加敞亮,明快,光线极好,且有韵味。
“这是母后住过的地方,她喜欢处处通透,不现一点拥挤。”
提起已逝皇后,苏懋有点不大敢说话,连饶有兴致看四周的视线,都收敛了许多。
太子却并没有太多表情,未见喜,也不见怒:“看样子,你也很喜欢。”
“……嗯,”苏懋声音轻缓,“这里很漂亮,一眼就能让人喜欢。”
太子:“不觉得不够富贵?不够繁华?”
苏懋有些意外太子会问这个问题:“东西放的太多,颜色太跳脱,不会觉得闹么?”
太子垂眸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好哄。”
苏懋:……
你是不是对哄人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你有哄我吗?
太子转身走向花厅:“先吃饭。”
“可是吃完饭,会不会晚?”
苏懋以为只是回宫途中,顺便过来看一眼,但太子意思似乎是……
太子:“今夜不归,就在这里休息。”
行吧,只要太子能安排,他对在哪里全然不会有意见。
这里因平时少有人来,下人并不多,做出来的饭菜却极可口,和皇宫御膳房讲究极致搭配,追求丰富口感的高级不同,这里的饭菜好像特别追求食材本真的味道,所有的烹制过程都是为了激发放大本身特性,鲜甜的更鲜甜,油润的更油润,清香的更清香,你不会在入口的一瞬间大喊一声哇好吃,却很愿意细细品味,领略四时之美。
一顿饭吃完,天也黑透了,房间里掌了灯。
苏懋看着净完手,优雅端坐桌前,全无散场意思的太子:“殿下带了新消息过来?”
太子:“不躲孤了?”
苏懋:……
你都找来了,我还怎么躲?
“哪有,这不是都忙么,见面就难了些。”
太子看着面前少年躲闪的眼神,食指轻点了几下桌面,没再继续,放过了他:“勾蕊的事,查到了。”
苏懋精神立刻来了:“小郡王帮的忙?查清楚了?”
太子颌首:“姜玉成和底下的人配合,查到了,勾蕊原姓苟,祖籍并非她经常同人提起的山西,而是更往西的北地边关小城,她父亲在当地是个不错的商人,小有薄产,只有她一个女儿,早年曾想过和另一富商联姻,壮大家势,但勾蕊另有心上人,并不喜欢这个富商的儿子,几番斗争,最后结果不遂人意,未婚夫解除婚约,心上人走了,整个苟家不复存在,她父亲也死了,她辗转被卖数次,直到今日在醉香楼,过着算是稳定的生活……她第一次被卖时,仅仅十四岁。”
“看起来也吃了很多苦的样子……”苏懋沉吟,“其它疑点呢?她现在做的事,或者,她言自己身世时,借用的是谁的经历?”
太子说了个名字:“冷半霜。此人死于三年前,经查的确家境贫穷,有个弟弟,从小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忽视,又被父母诱骗,十三岁被卖到了楼里,她生得极美,算是和勾蕊有竞争关系,但她是真不怎么对‘生意’上心,不想招待客人,也不爱笑,知道出不了楼,被安排学习时,专门去学,精了箜篌一道,因天分出色,被老鸨当成宝贝,宣传成招牌特色,她说仅做乐伎,卖艺不卖身,老鸨也随了她。”
苏懋:“这样是可以的么?”
太子摇头:“青楼楚馆,也是有各种潜规则的,有的是难以对付的客人,也有的是花招百出的老鸨,端看自己本事,但大多时候,‘卖艺不卖身’几个字只是一个旗号,青楼女子毕竟低位,贵人们若一意孤行,谁都挡不了。”
所以这冷半霜到底有没有入幕之宾,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谜团。
“她这样漂亮,应该是拦不住别人喜欢?”
“她脾气算不得好,从不小意温柔,但也挡不住别人为她花钱,”太子呷了口茶,“她生的太出挑,她的心思从不在待客上,每日都勤练技艺,去世前两年还在外面收了弟子,教习箜篌,说是存了很多银子,再过两年就赎身出去……”
苏懋听着太子讲述,感觉这是个有自己想法和追求,虽然不爱笑,但内心充满阳光的女孩子,这样的人有自己的思考和取舍,好像不应该死?
“她的死是意外,还是卷进了什么事?”
太子:“有人蓄意而为。”
“和借钱有关?”苏懋眯了眼梢,几乎立刻想到了这次的案子,“可她不应该缺钱。”
太子:“她的确不缺钱,但那么多钱,总不能随时带在身边,你猜她会存在何外?”
苏懋顿了下:“钱庄?”
“京城钱庄本没什么问题,不是家中有足够的积累和底气,也不敢在京城开钱庄,”太子道,“然商家竞争,总会有一二意外情况,三年前有一次钱庄危机,不算伤筋动骨,根基无碍,但有半个多月,钱庄无法自由兑换存在里面的银票,冷半霜若没有遇到事,此事也影响不到她,偏她遇到了事,急着用银子,又拿不出现银——便只有借了。”
苏懋:“青楼之人,本就为外界误解,她又性子冷清,不爱交际,不爱攀附依靠别人,只怕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愿意为她拆借,只能想办法寻找愿意愿意借贷的机构——而当时距离她最近的,她最方便找到的,自然是醉香楼里本就存在的暗里交易。但她应该不会害怕,以她的身家,哪怕是高利贷,也足以应付利息。”
太子:“原本是这样。”
苏懋:“但是?银庄的存银仍然没拿出来?”
太子:“比她预计的时间,推迟了。”
苏懋却觉得仍然违和:“那别人也不至于杀死她,高利贷要的是钱,不是命,冷半霜的相貌能力,足以有压榨的资本……”
“有人想同她签契,逼她卖身。”
太子的声音在夜风里裹着霜色,有些冷:“她抗争过,但没用,最后心如死灰,自尽了。”
苏懋闭了闭眼睛:“所以看起来并非谁下手杀了她,但她的死,确实是被这些人逼死的。”
太子颌首:“这些人里,就包括毕争庭,任永,以及王成天。”
毕争庭和任永都是官,可以以财诱,可以以势压,本身又是借贷链条里的人,可能也在这里扮演不同的身份,王成天是催债的小头目,施用在受害人身上的手段,他最为熟悉。
苏懋:“但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这就是本案凶手的作案动机?
太子:“目前来看,冷半霜在本案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么无足轻重。”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当年谁和冷半霜关系好?”
苏懋大脑快速转动:“勾蕊和她同在醉香楼,看起来是竞争对手,已过去三年,寻常说话聊天时仍会谈及她,她们到底是关系不好,还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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