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好像他在跟空气说话。
他也没有退,继续:“操作这么熟练,我猜我应当不是尊驾找的第一个人,前辈们是否都失手了?太子殿下擅武,对陌生人怀有戒心,只是靠近大概不行,只要多给我些时间……我可是太子在人前出声相护的人。”
这种隐意非常的话一出口,果然对方就有了回应:“你以为你是谁,真能做太子爱宠?”
苏懋当即怼了回去:“不看好我,还把我送到奉和宫?”
墙对面安静了片刻,才以更低哑的嗓音,更阴阳怪气的语调道:“那你可要珍惜机会,贵人主子尝个鲜还有兴趣,时间久了,珍珠也能成鱼目,不要妄想能在人身边呆多久。”
这是同意了?
苏懋笑:“那就别跟个狗似的,三五不时要闻闻味,我这人呢,最讨厌别人催了。”
墙对面显然不怕他的狠话,怪异的笑了两声:“既然你这般能干,只行刺杀岂不屈才?这样,你再顺便左右一下皇子们夺嫡吧。”
苏懋:……
“这目标是不是大了点?”他果断道,“得加钱。”
墙对面毫无声息,一看就是被震住了。
苏懋:“勾引太子得要一定姿色吧,交际皇子得要渠道人手吧,你不借点本钱,我怎么搞事?”
“自己想办法,”墙对面铁石心肠的很,“在这宫里,你要能搞得到钱,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以后任务速度,你说了算。”
之后就再没声息了。
苏懋除了记住对方的声音,并没有看到样貌,或者身影。
但毫无疑问,这才是捏住他秘密,驱使他做事的人。
上一案里,吴永旺只是气他阻挠办案,对他下手,那夜那个杀手可能也是吴永旺派的,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因为没必要,也因为兴趣所向,吴永旺喜欢自己挑选被害人。
现在么,他基本可以确定,暂时没有其它危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有人追杀,他只要想好下次的应付方案话术即可。
可是钱……所有人都缺钱?
苏懋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向,如果有一个机会呢?在所有人都缺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赚大钱的机会,岂不是都会趋之若鹜——
再回想所有人都支持查案的态度,明显有些心照不宣,表态一致。
这件事很明显,尸骸是有人引导,重现天日的,这个人是谁,又是谁知道死者身份,谁猜到了死者身份……经年过去,尸体消解几乎殆尽,如果认出来,是凭什么,通过哪里认出来的呢?
苏懋不知道,没有人有任何表露,他猜不出,但有件事是非常明显的。
尸体被埋于土里至少七年,如果事关‘挣钱机会’,那这个机会七年前就已经存在,且当时可能发出了争抢,甚至有人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仍然没找到。
如果找到了,这件事包括尸体一定会掩埋在时光里,不会有人让它重见天日,就是因为没找到,现在又缺钱缺的迫切,所以才有了重现的机会。
苏懋再往里细究,如果有人知道这个机会,知道尸体是谁,那为什么要让其现于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吃独食不就好了?给别人分,这么大方的么?
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做不了。或是条件不充分,或是其它原因,需要借别人的力来找出关窍所在。
一个个念头冒出,充斥在苏懋脑子里,他提起袍角就往回跑,回到奉和宫,找到太子,问七年前是不是有这样一桩大事,或者有重要的东西?
太子还真知道,放下刷了颜料的笔,道:“有,西域商图。”
第35章 倒是会使唤孤 你到底要什么,说话!
西域商图?
这个听起来新鲜, 又透着神秘,苏懋狗腿的给太子斟上茶:“愿闻其详。”
太子却不再继续了,垂眸掠过桌上的茶:“孤不渴。”
不渴你倒是说啊!
苏懋左右看了看, 把一边桌上的点心干果拿了过来,摆开。
太子仍然道:“孤不饿。”
不饿你倒是张嘴啊!
苏懋暗自磨牙:“殿下可有所需?”
你到底要什么,说话!
太子视线滑过苏懋细细的腰, 落在贵妃榻上:“无有,只是说来话长。”
苏懋恍然大悟, 桌椅硬硬的,坐着倚着都不舒服,哪里有贵妃榻好?他立刻过去,将贵妃榻整理拍打了一番, 一个个大枕小枕排队放好——
“请殿下移步?”
太子略颌首, 还真起身过去了,似乎很满意,还顺口让了让苏懋:“你也坐吧。”
贵妃榻和一般的小床不一样,是有背靠有边倚的,太子的贵妃榻更是豪华,比一般人睡的床都不差了, 够大够宽, 别说做两个人, 躺两个人也不算太挤,上面还放了四方小几,一壶四盏的天青色茶具,再放些干果蜜饯, 开茶话会不成问题。
但太子不是来开茶话会的, 也没有在桌上放干果蜜饯, 而是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太子坐定,饮了口茶,见苏懋给自己垫上了小垫子,坐舒服了,在慢条斯理开口:“你当知边关战乱,是自九年前起。”
苏懋点头:“知道。”
太子:“那你可知战势最严重的地点?”
这个倒是不知道,苏懋摇了头,他看的只是书中背景介绍,对这些细节不太清楚。原文是权谋类小说,着重描写的是皇子间的潮流暗涌,今日你堵我,明日我堵你,今日你算计我,来日我坑回去,这场战争只是导致眼下形势的背景原因,至于地点在哪里,哪里交战最为激烈,我方都有什么人牺牲……很多不会写在里头。
就比如他现在经历的一切,这些命案,身边活生生的人,书里似乎不存在一样。
太子打开舆图,修长骨节一滑,定在一处:“是这里。”
苏懋更安静了。
太子停顿片刻,给足了他思考时间:“懂了?”
“此处山川走势——”苏懋好像懂了,又没完全懂,“似乎是个隘口,不管往东还是往西,都是一马平川。”
这种地势肯定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看它所在,又并没有在正北战线之上,明显的属于我方疆土,平时管理起来应该不太难,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太子道:“江南水沃,蚕桑大兴,织户技巧,丝绸一道颇为擅长,纵是光泽没那么鲜,颜色没那么亮,拿到西域,也是众人高价争抢之物。”
苏懋顿时明白了,古有丝绸之路,不说巧夺天工的技艺,就说这原材料,别人那里也没有,物以稀为贵么,西域就喜欢中途卖过去的这些宝贝东西。
商人走西域,带过去丝绸茶叶,带回来金子和特产,源源不断的收益,滋养家族,也惠及四周,这赚的可不是一般多的钱!
“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苏懋懂了,“但这次战乱,受了很大影响?”
太子颌首:“走西域的商队,江南李家独大,李家富庶,曾经是皇商,他家也不做别的生意,只走西路,只是运气不好,战事起时,正值老家主意外身亡,新家主临危受命,年轻的家主经验不足,折在了外域,唯一一份商图也丢了。”
苏懋:“商图?”
“你当知晓,走西域诸国,需得经无数片沙漠,”太子垂眸,修长指节在舆图上滑过,一处处大片面积,正是沙漠所在,“想顺利通过这种地方,可不容易。”
苏懋不要太知道,沙漠气候可不是炎热缺水那么简单,还时有风暴,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被流沙坑卷走,若无熟悉地形的向导,或手执清晰路线图和指示,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走不出来。
“这商图……是李家人自己绘的?因要保证巨大的财富不外流,此图有且仅有一张,每代家主保管?”
“不错。”太子赞赏的看了苏懋一眼,“沙漠地形不似山川,变化迅速,纵使有人这一次跟着,默默记下了道路,下次自己走,也会发现所遇不同,路并不对,李家是用了数代积累的经验,编出了一套规律,就在那地形图上,只其家主会懂,但随着这次年轻家族的死,这张图的遗失,这条路便断了,巨大的财富机会,便也跟着消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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