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花生米的用途——
姜玉成扇敲掌心:“他同人喝酒了?”
苏懋继续弯身验尸,头都没抬:“不止。”
他手执死者大腿后部的衣衫布料,身体略侧,方便他人看的更清楚:“你们看这里的褶皱。死者不管以怎样姿势曝尸荒野,着重受力的都不会是大腿后侧这一片地方,偏偏这里的褶皱很深,至今未消。”
归问山快明白他在说什么:“需得是久坐,后衫垫在臀下,才能留有这样的褶痕。”
“哦——”
姜玉成也明白了:“他下值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跟人喝酒去了,还一坐坐了很久,没准还喝醉了!”
苏懋颌首:“很可能是提前约好的酒局,对方是熟人,大概率也是死者最后见到的人,此人非常关键。”
归问山:“我回头问问。”
太监们的事,他找更方便。
苏懋继续验尸,这次看的是骨头。
“死者左胸肋骨第二根,第三,第四,皆有不同程度,不同时期的骨痂,右胸……亦有,大小腿因未腐烂完全,看不出来,但死者暴露的右小臂桡骨亦有骨痂,死者曾多次骨折。”
寻常普通人,绝不可能因意外出现这么次骨折。
“实是看不出来……”
归问山话未完,见房间安静下来,解释道:“李柏此人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好交朋友,算是吃得开的,着实看不出来被人欺负的这么狠。”
苏懋:“看骨痂状态,应该是年深日久,多次受伤,痊愈,再受伤造成的痕迹,全部所有痕迹——止于两年前。”
也就是说,自两年前开始,死者再未受到这样的伤害。
他掰开死者的嘴,细看牙齿。
“牙齿珐琅质腐蚀严重,这种年纪的人……”苏懋看了看死者体型,偏胖,但也不算特别胖,“死者可有瘦身减重行为?可有生病?”
归问山摇了摇头:“而今查到的消息里,都没有。”
苏懋颌首:“珐琅质腐蚀的程度,很像是呕吐来的胃液腐蚀,非孕妇,非肠胃不和,非瘦身催吐,便只有一个可能——死者不仅当日有酒局,他平时还非常喜欢喝酒,且饮酒量大。”
姜玉成:“所,所以?”
归问山懂了:“所以很有可能,凶手会利用这一点。”
就比如他自己,不是也想歪了?
查问线索,找到这件事时,他就怀疑死者不是死在房间里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死者好酒,经常饮醉,昏睡在房间误了时辰有什么奇怪的?众人找过来时没看清楚,以为他死了,但人并没有死,所有人离开房间后,又醒了,自己出了门,顺理成章。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死亡时间判定明晰,死者还真就死在那晚,之后被移了尸。
可死因是什么呢……
苏懋也在想这个问题,问归问山:“当日发现死者在房间,是什么姿势,周边摆设如何?”
归问山:“就仰躺,从门进去不远的地方,挨着墙边高几,几上还有他养的花……”
“等等。”苏懋突然顿住。
“——你说他养花,养的什么花?”
第10章 被盯上欺负了 区区贱人,怎么敢肖想太子?
“水仙。”
归问山肃立,声音清晰:“但不是死者自己喜欢养的,他于一个半月前调入贵妃宫殿,负责莳花之事,而今近皇贵妃章娘娘即将千秋,冯贵妃备下的贺礼中就有一盆水仙,水仙在江南多见,短叶高花,以单瓣为贵……当时房间里的,就是这样一盆水仙。”
苏懋眯了眼梢:“既为水仙,养培当要用水,对吧?”
“这个我知道!”
姜玉成举扇子:“水仙娇气,需得用水培法,白日要晒太阳,晚上要搬进房间,初时每晚都要把盆中水倒掉,第二日晨间换上清水,随其生长状态调整倒换水频率,花苞形成后,基本七天才需一换,无论如何,水是缺不了的!”
苏懋并不了解水仙具体养殖方法,但他知道,水仙有毒,且毒性很大。
其鳞茎多液汁,含石蒜碱,多花水仙碱等毒素,只是不小心用手碰到没关系,洗干净就是,可一旦误食,轻则呕吐下泻,重则休克,乃至死亡。
它可以使人中枢麻醉,而大量饮酒,亦有此类后效,若喝了酒的人不小心,误饮了泡水仙根的水……
“死者房间在哪里?”苏懋摘下简易口罩,“带我去看看!”
“请——”
房间距此并不远,归问山很快带着二人过去了。
一排房舍中,死者房间在宫墙尽头,大小与周边无异,却足够安静,开了北窗,有过堂风,无太多闷热感。
因房间主人死的略奇异,‘鬼魂行走’一说,让大家退避三舍,哪怕这个房间很好,也没有人要来占,倒是保持了死者离世前的样子。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
没有寝房厅堂之分,进门就是一张八仙桌,简单放着茶具,西墙往里,依次有放东西的架子,衣柜,苏懋很快看到了属于太监夏天穿的茶色衣服,就胡乱挂在架子上,并没有收拾,也没有清洗,很明显,是死者出事前换下来的。
东墙往南,靠窗的位置,有个三足小圆几,不大,却很高,上面放着一盆水仙,半个月无人照料,水仙已经蔫死,盆底也没有水。
“死者当时就躺在这个位置——”归问山指着小几右侧,比划着位置。
姜玉成好奇的转了一圈,扇柄抵着下巴,啧了一声:“这李柏办事倒挺尽心的,喝醉了酒,进门第一件事竟是看为主子养的花?”
苏懋却眯了眼:“未必。”
“啊?”姜玉成偏头看他,眼珠子一亮,“所以……是别的?”
苏懋视线环视房间:“你就没有觉得,这个房间有哪里不对?”
姜玉成又看了一遍,丝毫未觉:“哪里不对?”
“茶壶,茶杯,”苏懋指了指八仙桌,又指床头,以及西墙柜架上的摆设,“盖碗,水囊——”
归问山懂了:“水!房间里盛水的东西很多,却没有一滴水。”
苏懋颌首:“房间生活气息很浓,连床头都要放盖碗,显是死者习惯,他会经常口渴喝水,且饮水量大,看起来有提前备好晾凉的习惯,可所有盛水器物都空着,茶壶甚至——有两根残留茶叶,并未清洗,该是人为倒掉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倒掉了死者的水?”姜玉成仍然不解,“准备让他渴死?”
这有点邪乎吧?感觉不大可能的样子。
苏懋视线转向窗边三足小几:“不是还有这个?”
姜玉成恍然大悟:“凶手逼他喝这个!”
没别的水喝,又渴的不行,还醉熏熏的,可不就病急乱投医,喝了这个呗!
苏懋:“水仙鳞茎有毒,且剧,液汁融于水中,误食小则伤身,大则危及性命,死者大量饮酒,神经中枢麻痹,叠加水仙之毒,必会殒命。”
姜玉成瞠目结舌,这也能知道么!
苏懋蹙眉,死因有了,死亡时间有了,接下来,就是对人物关系的排查,时间线的走访确定了。
归问山视线掠过窗外,自昨夜起,命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上头主子们暂且没动静,宫人里早探头探脑,状似无意的打听关注:“……隔墙有耳,有些东西也没查透,稍后我会将线索落于纸面分享。”
姜玉成同意:“看这天色也差不多该午饭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娘,你们大胆办事,本郡王给你们兜着!”
苏懋想起一件事:“昨夜上吊的死者,我方便再验么?”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归问山道,“尸体暂停东北侧荒房,那里有慎刑司辟出来的格间……有些腌臜,惊扰不到贵人,咱们提前打过招呼,外圈不会拦着人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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