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刘瞻醒来,忙将一直温着的药端来。刘瞻就着他的手喝了药,气力不济,又有几分昏昏欲睡,眯着眼问:“阿皎,你的手怎么样,痛不痛?”
张皎眼中忽地一热,俯身拥住了他,却不说话。刘瞻愣了愣,随后笑着轻声问:“忽然这是怎么了?”他想抬起手,却没力气,于是偏了偏头,在张皎颊侧贴了贴。
“不痛了,”张皎闷声道:“殿下快些睡吧。”
他说完许久,却不闻刘瞻回声,起身看时,却见他已支持不住,重又昏睡了过去。他坐在刘瞻身旁,这次再没有睡意,就这样默默坐了一夜,直到东方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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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没学习,干脆摸了一章,咳x
-可怜的大殿下,前脚刚完成作者交代的任务,后脚就被撂倒,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快啊!
-可怜的阿皎,可能这就是爱情的苦吧x
-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俩此起彼伏地生病,我允许剧情也不允许啊(捶桌)
-说起来再有个二十多章估计就能完结了!
第六十二章
刘瞻这病来势汹汹,凭他的身体,只一夜过后,病势自然不会有什么减轻的意思。张皎又守了一阵,见天已大亮,只得揣着心事动身,刚一来到明威府,便觉出旁人对他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虽然不声不响,可心思甚是敏锐,旁人的目光只要落在他身上,他只凭本能便可察觉,即便在他背后也是一样。
刚一踏入明威府中,他就觉出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如利芒般无声无息地扎在身上,这目光中有探究、有好奇、也有敌意,但更多的是敬而远之。他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人,但没有人同他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若有若无地偷瞄着他,有些人瞧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有些人则怒目圆睁,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转动着脑袋,恨恨地盯着他不放。
他不甚自在,却并不表现出来,一路目不斜视,去找秦桐处报到。
秦桐在明威府中虽有理事的衙门,他却不喜欢总待在官署中,白日里常去各营中巡视。张皎知道他如此,特意一早便赶到,果然正好撞见了他。
秦桐正要出门,瞧见张皎后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猛一皱起,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他看着张皎,半晌不语,而后从桌案上拿起几页纸,作势翻翻,头也不抬地道:“听说我明威府新上任了一个别将,就是你么?”
张皎瞧见他的神色,心中不轻不重地翻了一翻,应道:“是。”
但听“咚”的一声,秦桐将几张纸拍在案上,怒声喝道:“没人教过你规矩么?见到长官,不知行礼,也不知通报姓名!”
张皎张了张嘴,随后叉手行了一礼,“末将张皎,见过秦都尉!”
秦桐却没再说什么,只冷冷瞧着他,片刻后忽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留张皎站在原地。
他想要找秦桐道歉,可秦桐去得太快,根本不给他出口的机会,他只能暂离了衙门,再找机会。他身为别将,有赞画军务之责,每天与秦桐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次碰壁之后,总还有下次、下下次,不怕没有时机出口。
果然,下午时他又与秦桐碰见。这时秦桐旁边还有一个长史随侍在侧,张皎在一旁耐心等了一阵,见长史说完了话、正要离去,于是走上前一步,不料秦桐忽然将长史叫住,然后转向他道:“张别将有何公务?”
张皎见他神态俨然,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心知道歉乃是私情,确实不该在此时出口,只得告一声罪,就此退下。
入夜以后,他候在辕门外,想等秦桐回府时截住他。不料他等了一个时辰,仍不见秦桐,明白他是有意避开自己,有心想要多等一阵,可挂念刘瞻身体,见夜色已深,只得牵着马,怏怏回到刺史府中。
府里,刘瞻仍发着高热,人烧得糊里糊涂,一天当中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即便醒来时也不甚好受,常常一经醒来便咳嗽不止。有时勉强缓过一口气,下人忙喂着服些药,可喝下肚后用不了多久,只要他一咳起来,便会连带着胃里翻搅,把药重又给吐出来,反而折腾得一身虚汗,倒不如不喝。
张皎回来时,听闻刘瞻刚刚昏睡过去不久,便放轻了声音,不敢惊醒了他。他在刘瞻头上摸摸,又从被子里拿出他的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脉,不禁皱起了眉头,呆呆坐在床边。
他刚一回府,还未用饭时便先问过水生,知道刘瞻这一日里只咳了些血痰,总算没再咳血,算是唯一的一样好消息。可他病成这副样子,比咳了血也好不了多少。
张皎将先前刘瞻为他讲解的一本《卫公兵法》拿进屋中,却看不进去,一向平静的心中思绪纷乱,一个时辰过后,只勉强读完了几行,又不解其意,只得将书放下,起身无声地踱步。
夜半时刘瞻烧得愈发厉害,眼下正值三秋之季,天气虽已转凉,却还称不上寒冷,可他被一床厚棉被拥在里面,仍格格地发着抖,无论怎么加被子都捂不出汗。张皎与水生一起,又为他擦了半个多时辰的黄酒,才将他身上的热度稍稍降下几分。期间刘瞻醒来过一次,只伏在床边吐了些清水,在张皎手上握了握,随后一个字都没说,便又昏睡过去。
张皎零零散散地睡了一个多时辰,第二天一早又去到营中。他像昨天一样来到衙门,这次却不见秦桐,想来仍是在避着他,有意不同他相见。
他知道秦桐在生自己的气,也知道他这气生得应当,虽吃了闭门羹,却也并不灰心,处理完一应事务之后,便去到校场习练。
他入狱之前,受耿禹叮嘱,每天都要习上半个时辰的射箭。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的箭法虽未必能算作大成,却也能接近百发百中了。可如今他几个月不曾摸弓,恐怕箭法还不及从前,往后须得加倍练习才是。
张皎拿起一张弓,搭上了箭,右手按在弦上,摒弃杂念,向后一拉,却没拉开,只觉手中这把弓沉重得很。他愣了一愣,放下弓来仔细检查,见的确是两石之弓,不禁怔住,随后抿抿嘴,重又将弓举起,开肩沉肘,手上用劲,仍只将弓拉开三四分,之后再多使上半分力气,手臂、脊背、腰腹便一齐痛了起来。
他咬一咬牙,并不松手,扯动着弓弦,长吸一口气,随后肩背猛一用力——手中长弓又张开了些,却也只堪堪张至七分满。可这时他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像是一颗钉子忽然间敲进骨头中去似的,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震,几乎松开手去。
可他紧紧咬住牙,又忍耐了下来,全身肌肉绷紧,同这阵剧痛对抗着,手上又添了几分力气。他的肩头、小臂、手掌连带着弓弦一齐发起抖来,左手也几乎端不平了,可再看手中的弓,竟是再未多张开半分。
忽然间,从他右手手指上也传来一阵剧痛,这痛像是把利箭,不是落在手上,反像是扎在心头一般,好像指骨又断了一遍。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浑身猛一哆嗦,手上不由得脱了力,弓弦乍然脱手,将他右手的手指割得破了,鲜血一霎时涌出来,一箭歪歪斜斜射出去,落在半路,随后弓柄嗡嗡一震,左手不由得也松开来,小臂肌肉撕裂般地一痛,只听“扑”的一声,长弓飞出,竟是落在了地上。
听见他这边的声响,附近的人均瞧了过来。见他的弓落在地上,有人吃惊,有人皱眉,有人奇怪,也有人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扭头和旁人笑嘻嘻地说了些什么。
张皎一时不觉,两手垂在身侧,鲜血沿着右手指尖爬下来,一滴滴落在校场的沙地上,他也同样没有察觉。身上各处仍在闷闷作痛,他尽力忽视了,却觉胸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他抿了抿嘴,随后默不作声地弯腰捡起弓来,放回原处,然后换了一张一石之弓拿在手上。
他把住这张弓,抬手举在胸前,按弦时才发现手指被割得破了,却全不在意,又将弓弦拉开。一石弓趁手了许多,他按下身上各处的疼痛,总算将弓张满,发出一箭。他虽几个月不曾练习,但手上的感觉仍在,加上第一箭射得格外认真,一箭发出之后,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倚,正中靶上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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