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没和祝澈交底,只是含糊带过:“如果他们不收,直接拿回来就是。”
“要是载你们的人要多的路费,也尽管和我说。”
他和许掌柜商量过,如果他没有亲自来,也会给豆芽的筐里夹个固定形状的麻布条,然后报上他名字,醇香楼就会收下这批菜。
这些豆芽如果按照上次的收购价,至少能卖两三百文。用人不疑,可若是真带回来的数目有问题,问荇也有这后手,能一眼看出来。
“多不了几文钱路费,你放心。”祝澈见他执意,也只得应下,“我尽量让他们收下这批菜。”
告别祝澈,问荇拐了个弯,去村里溪边池塘摘了片荷叶,随后回到田里,继续兢兢业业的看地任务。
他发现路过小孩顶的荷叶瞧着厚实,也许比那顶破帽子能遮阳,果然盖在头上,凉快了不少。
清心经眼巴巴瞧着问荇,青年闷笑了声,把破帽子扣在了狗头上。
“呜呜?”
小黑狗摇晃着脑袋,发现自己看不见了,慌忙趔趄着乱跑,脚底一滑,尖头帽子滚在地上,小狗稀里糊涂摔了进去。
瞧它委屈巴巴模样,问荇心情好了些。
他已经有几个晚上没见过柳连鹊了,不管是家里还是田里,柳连鹊都没出现。最近村里是阴雨连绵,弄得他心情也不甚明朗。
明天清早工匠又得来,想到花出去的银子,问荇还是有些肉疼。
况且来修缮,那就难免会动灵位,柳连鹊本就躲在灵位里不知情况,若是工匠不留神,惊到柳连鹊才是麻烦。
夜晚里再强大的鬼,白天也是非常虚弱的。
但修缮的师傅很早就和他约好了,也不能现在回绝,只能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有不对,再见招拆招。
清晨,克制的拍门声响起,问荇已穿着整整齐齐,准时给他们打开门。
这次的工匠们客气了不少,老实地和问荇问好后,问荇掏出了全部的工钱,打算交给领头的。
“这不行,我们先拿一半,后面一半结束再结算。”头头摆了摆手,“不能坏规矩。”
他还是头次见到给钱这么热情的主儿,问荇瞧着并不富裕,却比有些扣扣搜搜的财主还要大方。
也许是为了他的亡妻吧。
问荇状似遗憾收回手,笑得勉强:“好吧,那等会我再给。”
“……”边上的年轻工匠忍不住插嘴,“兄弟,你节哀。”
他记得柳少爷走了有快一个月了,问荇居然还没走出来。
“我能进去看看你们修灵位吗?”问荇不置可否,趁机提出请求。
平日里工匠肯定会觉得是他疑心病重,不放心他们才要专门盯着,难免背后会有微词。可今天看问荇这样,没人有这种顾虑,只当他是想看看柳连鹊。
“当然可以。”老工匠大方点头。
一个只念着死去夫郎的赘婿,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正中问荇下怀,他大大方方坐在凳子上,瞧着柳连鹊的灵位,看起来在神游天外,实际上死死盯着牌位的状况。
盯了快半个时辰,工匠们都拆开石板了,柳连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血玉怎么不见了?”一个年轻工匠皱着眉检查装饰石板下面,自顾自嘀咕,“好像就在这里吧。”
柳连鹊眼珠微微转动,听起来是什么名贵装饰品失踪了?
出乎他的意料,为首的工匠只是淡淡瞥了眼年轻后辈:“没事,柳家说过血玉没了就没了,重新镶块进去。”
“不该问的别多问。”
血玉这名头,听起来就很值钱,柳家为什么能让它说没就没?
问荇察觉到不对。
如果真有名贵装饰失踪,肯定会怀疑他这个穷赘婿,怎么看柳家意思,还专门叮嘱了工匠不要在意,重新镶嵌一块就行。
他不相信柳家有这么心善。
“血玉是什么?”他问为首的工匠,面露担忧,“听起来是我夫郎的东西不见了。”
“没关系,柳家叮嘱过,我们会再嵌个上去。”为首的工匠耸了耸肩,安慰他,“就是种红色石头,富贵人家好像爱用这玩意修坟,据说有些讲究。”
他压低声音:“红色的东西一般都阳气重,但是血玉招阴,据说可以安抚死者魂魄。”
“别说了。”边上有个工匠胆子小,不想听这些,往自己影子上哸了口,“难不成还真有鬼把血玉拿走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问荇眸色微动:“能给我看看血玉吗?”
老工匠将血玉递了过去,看起来就是块平平无奇的淡红色石头,上面还有些许细碎花纹。
问荇抓住血玉,大概是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程度,肉眼观来粗粝的表面,摸上去却很光滑。
看不出有太特别的地方,可若真只是普通装饰物,也太朴素了。哪有装饰物嵌在石板下面看不到的地方。
他将血玉还给工匠:“嵌得结实点,谢谢。”
这种会凭空消失的“玉”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和柳连鹊的行踪有关。
工匠们忙活了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才把灵堂修好,并且摆上贡品。
问荇分文不差付好钱,客客气气送走他们,并且约了半个月后的时间。
关上院门,他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他摸不清柳家究竟瞒了他多少事情,目前来看,恐怕不会少。
遮遮掩掩又高高在上的封建大家族,是怎么教出柳连鹊这种心思敞亮的孩子的?
晚上,他有些睡不着,坐在床头,用手指在柜子上一笔一划,找着写字的手感。太久不练就会忘掉,可他也没有能用的笔,所以每天晚上,都会这么练会。
一阵风刮过,吹得灯影摇曳。
“问荇。”
低低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丝说不明的情绪。
终于来了,这次居然不是在梦里。
问荇瞳孔微缩,习惯性脸上挂笑抬起头来,可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
他看到柳连鹊通红着眼,单手抱着头,明明衣衫工整,表情却似刚刚劫后余生。
旁敲侧击的询问咽进喉咙,他听到柳连鹊疲倦又茫然的声音。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今日深情赘婿人设(1/1)
钱袋-三两银子
小问:应该的(痛心捂钱袋)
第18章 人话鬼话
“夫郎,你怎么了?”
问荇瞧他虚弱模样,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他能摸到柳连鹊的手,却也在同时,感觉到他的身体冷得吓人。
“我梦见我…死了。”
“死的那天晚上,雨很大。”柳连鹊蹙着眉,似乎是不愿想起那个糟糕的梦。
“就像现在这样。”他垂眸,看向两人贴在一起的手,“你握着我的手,守了很久,我没有撑到天明的时候。”
“……”
问荇愣了下,淡笑:“果然是梦,听着就很假。”
“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之前没和柳连鹊戳穿真相,实在太明智了,谁冷不丁听说自己已经是鬼,都得被吓到。
“可这梦太真了。”柳连鹊心有余悸,“我甚至在梦里就觉得,我没撑过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
“都是梦了,就别总去想,容易让自己心情不好。”问荇看柳连鹊还是蔫蔫的,半开玩笑道,“你要是死了,我现在在这算什么,你娘给你烧的纸相公?”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柳连鹊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梦都醒了,就不该去想它。”
“我的身体不好,可成亲遇到你之后,好事好像变多了。”他自哂,“我现在都有空惦记梦这些虚无缥缈之物,可能是自己太懈怠了,该去多温下书。”
问荇:…
做噩梦都能想到科举和读书,果然哪个地方的学霸对“懈怠”的理解都很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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