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郅玄不禁咬牙,握拳敲在桌上。
渣爹,妥妥地渣爹!
坑起儿子来半点不见手软!
奈何圈套踩进去,如今后悔也没用。费了一番脑筋,郅玄才写好回信,交代府令立刻派人送出去。
收信人是否相信他的说辞,不是他能控制。
不相信也无妨,大家是利益交换,他保证做到承诺,对方总不能马上翻脸,把人和物资要回去。
至于西原侯,郅玄也想得很明白,不和归不和,面子必须维持。
若是哪天他真的跳起来杀父篡位,第一个拍死他的必然是这些氏族。就是这么矛盾别扭不讲道理,神仙来了也没辙。
不过,西原侯的算计也着实让他生气。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坑儿子坑习惯了,随手就来怎么行!
既然对方先动手,就别怪他不讲武德。
面子维持是一回事,给自己出气就是另一回事。索性玩一把大的,能刮多少是多少,不让渣爹好生肉疼一回誓不罢休!
“来人!”
郅玄一声令下,府令迅速行动起来,全府的侍人被调动,关于公子玄仁善之言广为流传。
每到饭点,热气腾腾的食物就会从府内送出,沿途飘散饭菜香味。
粟饭和热汤分发下去,数个机灵的侍人混到人群中,一边和众人套近乎,一边传扬迁往郅地的好处。
“真有那么好?”一个新来的庶人道。
“那是当然!公子玄英武仁善,岂会诓骗我等!”不用侍人回答,早先来干活的人就给出答案。
随着口口相传,跟随郅玄去封地,开荒三年不交赋,五年半赋的消息迅速传开。有侍人和决心迁移的庶人鼓动,更多人开始动心。
当日回到家中,不少人和家人商量,想要举家迁走。
“真要走,这里的田不种了?”听到丈夫的话,女人不太情愿。
“为何不走?”男人抹去脸上的汗水,将分到的粟交给妻子,口中道,“邻家有了奴隶,明年不会再雇我耕种。靠城外那些薄田,种不出多少粮食,还要交赋,怎能养活全家?”
妻子打开口袋,抓起一把粟米,看着米粒从指缝间滑过,没有几粒沙子,就知道是好粟。
“都是听人说的,当真可信?若去了还是要交赋,该如何是好?”她不是不动心,可家中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位老人,要是千里迢迢去了边境,过得还不如当下,一家人怕是没活路。
“不会。”男人坚定道,“公子玄守信,每日让我等吃饱,还有粟和麻布分,跟他走不会错!”
见丈夫信誓旦旦,女人也不再多说,转身将粟米筛洗下锅,让年纪大一些的孩子看着火,自己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陶罐,打开罐口,用长筷挟出几块腌菜。
粟饭的香味逐渐飘出,女人正准备盛饭,忽然被男人拉住,将几块油乎乎的肉渣塞到她手里。
“我今天吃肉汤,运气好得的。等下放到粟饭里,母亲和孩子也能尝尝肉味。”
肉渣用叶子包裹,一直被男人藏在身上,虽然没有变质,味道也不会多好。即便如此,女人还是如获至宝,舍不得冲洗,直接放到碗里,再压上满满的粟饭,递到老人和孩子面前。
老人不舍得吃,又给了孩子。问出肉渣的来源,连声道公子玄仁厚,让儿子卖力干活。
看着吃得香甜的家人,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下定决心,跟着公子玄去郅地!
他们不想再饿肚子,至少要让老人和孩子吃上饱饭。留在这里是奢望,不如拼上一回,跟着公子玄去郅地开荒。
类似的情形发生不同的庶人家中。
在见到亲人带回的粮食和麻布,听到去郅地的种种好处之后,全家人经过商量,都决定迁走。
“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多开荒,三年不交赋,总能吃饱!”
第二天,侍人就向府令报告,决定跟着离开的庶人有一千一百多人,加上家人,已经接近郅玄预期的数量。
府令不敢耽搁,立即禀报郅玄。
郅玄马上进行第二步,以运送粮食和拆除部分营寨为名,尽快将人送去城外,去了就留下,不要再进城。
“诺!”
府令领命下去,侍人们抓紧行动。
庶人接到消息,回家后立即整理行装。
“能带的都带上,明早你带着孩子出城,到营地附近等着。记得,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去挖野菜,不要漏了口风。还有你们几个,”男人转向几个孩子,“一定要听话!”
孩子们用力点头,帮着父母一起收拾行李。
有郅玄的大车做掩护,这些行李很容易伪装成粮食,一起运送出城。
翌日,天刚蒙蒙亮,庶人坊就出现人声。
几家同时打开大门,发现对面的人都和自己一样,或背或扛,将家底全部带在身上,就知道彼此的打算。
“一起走。”
一个年级最大的男人带头,其他人鱼贯跟上,小心避开巡城甲士,一起到约定的地点集合。
府令亲自带人过来,身后跟着五十多辆大车,排在长街上,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别愣着,装车!”一个侍人从车上跳下来,请示过府令,指挥众人将行李放到车上,两侧围栏支起,上面堆上几袋粮,再盖上草席,就算伪装完毕。
部分庶人和奴隶也被安排上车,用草席和麻布盖上,借此减少队伍中的人数,尽量避免引起注意。
“走。”
大车全部装满,府令下令出城。有他同行,守城门的兵卒不会横加阻拦。例行检查也不会像对过往商队一样严苛。
由于时间还早,车队经过城内,道路两侧难见行人。遇到巡城甲士,知晓是公子玄的车队,知晓他会派人运送物资,也未引起多大注意。
庶人们跟在队伍后,半点不见紧张,反而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只要出了城门,他们就能和家人汇合,离开西都城,一起奔赴郅地!
与此同时,郅玄也做好了准备。
他要从西都城带走五千人,事情不可能一直隐瞒。只要这些人今天不回城,西原侯和卿大夫们马上就能发现不对。
无意面对西原侯的怒火,他决定提前动身,和队伍一同离开。
少部分没来及接收的人手和物资,郅玄并不担心。
不触碰对方的家族利益,以六卿为首的氏族不会违约。双方的利益交换仍在,人和物资迟早会送到郅地。
正是知道这一点,郅玄才会设计出这样大胆的计划。
反正只是一锤子买卖,人带出去就是胜利。至于如何收尾,他人都已经离开,几年不打算回来,还管收尾不收尾。
西原侯怒归怒,难不成还派兵来抓他?
显然不可能。
把人要回去?
也得这些人愿意跟着回去才行啊。
最重要的是,他几次三番被西原侯算计,如今回敬一次,怎么看也不过分。
旁人怎么想,郅玄管不着。
他不要别人觉得,只要自己觉得,就是合情合理!
府令奉命带人出城,除了郅玄和几名侍人,整座府邸已是空空荡荡。该带走的东西已经提前送出城,尤其是书房,全部搬空,连一片竹简都没留下。
“公子,府令已经带人出城。”一名侍人穿过回廊,急匆匆来到郅玄面前。
“一切都还顺利?”郅玄问道。
“禀公子,一切顺利。”
“善。”
郅玄现出笑容,命侍人跟上自己,一路走出府门,登上牛车,去见拜访老友的桑医。
在他身后,府门关闭,表面看并无异常,事实上府内再无一人。
牛车穿过长街,道路两旁是泥土建起来的矮墙,墙后是规模不同的坊,分别为氏族、国人和庶人居住,并由此得名。例如粟氏所居即为粟坊,密氏所居就是密坊,一目了然,简单明了。
国人和庶人不能独占一坊,都是数户比邻而居。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坚持国人和国人为邻,庶人和庶人同坊,从不和对方居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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