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郅玄营内,这是新军和上军将士的标配。中军和下军若想要,就需大小氏族出钱购买。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军权握在谁手里,就该谁出钱。
同理,当国君惹怒氏族和国人,在其执政期间闹得天怒人怨,氏族和国人不听调遣甚至联合将其推翻,也无人会妄加指责。
这种君权和臣权的共存模式,迥异天子至高无上,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政治形态完全不同。
赵地甲士羡慕地看着巡逻队伍,发现对方不只衣着保暖,手上还戴着毛线编织的手套,脖子和脸上有围巾,耳朵都被很好地保护起来,半点没有生冻疮的迹象。对比一下自身,心中的酸水一个劲地向外冒。
巡逻队伍瞧见他的神情,无不挺起胸膛,高昂起下巴。
类似的表情,他们近段时间没少见。
之前都是中军和下军的同袍,面前可是北安国的甲士。瞧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心中的爽感极速飙升,按照郅玄的话说,完全就是飞一样的感觉!
西原国和北安国同为大国,两代之前曾发生国战,虽然参战的国人多数老去,战斗的惨烈却是一代传给一代,始终不曾被遗忘。
两国将士均勇猛非凡,战况一度焦灼,很难分出胜负。不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国国君宣布休战,定下会猎盟约,这才换来和平。
没能从战场上分出胜负,双方将士自然是谁也不服谁。每次会猎都想取得更大的战果,以此压对方一头。
奈何实力旗鼓相当,几十年下来都没能取得想要的结果。
万万没想到,父祖辈没能达成的愿望却在今天实现,还是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
一套毛衣毛裤,一条围巾,一双足袜,两只手套,就能让对方如此羡慕,露出这样的表情。
中军和下军的将士不久前还大骂上军新军骚包,炫耀起来没完没了,如今看到北安国甲士的表现也不免心中暗爽。
带着满心酸水,送信的甲士见到巫医,当面说明来意。
“君上已经应允。”侍人在一旁补充。
巫医看过桑医的手书,朝来人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其后叫来药仆,快速收拾起瓶瓶罐罐,装在特制的药箱里。
“走吧。”
一切准备好,巫医亲自背起药箱,和来人一同去往对面营中。
彼时,漠夫人发病越烈,几度昏迷又被痛得醒来。为防她伤到自己,不得不用绢裹住双手。
饶是如此,她的脖颈依旧留下红痕,一道划过下颌,差一点伤到脸颊。
“公子,夫人,失礼了!”
桑医告罪一声,在得到公子瑫的允许后,让婢女压住漠夫人的胳膊和腰,迅速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只银匙,扳开漠夫人的下巴,压住她的舌苔。
看到泛紫的舌头,桑医心头一颤,不免暗中庆幸,幸亏漠夫人在营中,方便请巫医过来。这样的毒他的确解不了。
漠夫人被压制住,因疼痛剧烈,身体不断颤抖。
桑医不敢擅自用药,只能用按压穴位的方式,试图减轻她的痛苦,可惜功效不大。
好在巫医及时赶到。
比起桑医,巫医带来的药箱更大,盖子打开,里面都是陶制的药瓶和药罐。
巫医进到帐中,先向公子瑫行礼。
“不必多礼,速诊!”公子瑫守在一旁,目睹漠夫人发病的全过程,早已是心急如焚。
巫医没有多说,立即上前检查。
桑医让开位置,道出自己诊断的结果。
巫医仔细查看之后,朝桑医点头,意思是对方的诊断没错,这种毒很烈,寻常人没法治愈,但他可以。
“公子,毒可解。”
巫医表示自己能治,公子瑫大喜过望。
漠夫人被痛苦折磨,神智仍保留几分清醒。闻言,心中也是生出喜意。艰难控制住身体,带着满头冷汗,沙哑道:“劳烦,医。”
“诺。”
巫医开始配药,一种外敷,一种内服。
外敷的药交给婢女,内服的药由他和桑医配制,就在帐内熬煮。
一剂药下去,漠夫人的情况开始好转,痛苦逐渐减轻,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连服二十日,毒将彻底拔除。日后精心调养,必将无碍。”巫医道。
漠夫人的毒之所以难解,全因毒源搞错了。
她服下的毒药中含有蛇毒,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以为源于草药石粉。北安国和漠国都没有这种毒蛇,两国的医自然也无法查明,更无医治之法。
幸运的是巫医知道源头,在途经荒村时还遇见过,就是那条被钉在墙上的巨蛇。
漠夫人症状缓解,让婢女解开手上的绢布,有些费力的坐起身,靠在榻上。
她和公子瑫都没想到,以为艰难的病症,如此简单就能痊愈。
积攒少许力气,漠夫人擦去额上冷汗,让心腹婢女取两只木匣,亲手交给巫医和桑医,道:“君对我有活命之恩,此物相赠,万望收下。”
木匣入手沉甸甸,里面装满金和珍珠,称得上价值连城。
心知不能推辞,巫医和桑医接过木匣,各自谢过漠夫人。
待两人收下,漠夫人再朝婢女示意,后者先是一怔,下意识看向公子瑫。见漠夫人皱眉,婢女心头一沉,迅速收回目光,取出另一只木匣。
匣子里装着文书,是漠夫人亲手刻下,将她手中的一座盐湖和五百盐奴赠与郅玄。此外,还多加一座金矿。
这座金矿没有记在嫁妆里,属于漠侯私下的贴补,意味着完完全全属于漠夫人,任谁都不能插手。
原本漠夫人打算送给郅玄两座盐场,以夫妻二人的名义。但在不久之前,她了解到一些情况,加上方才婢女的表现,最终改变主意,将一座盐场换成金矿,同时越过公子瑫,单独送给郅玄。
漠夫人递出木匣,请巫医和桑医代为转交。
公子瑫就在帐内,漠夫人问都不问,无疑是有些打脸。
巫医和桑医对视一眼,不去想其中的弯弯绕,郑重接过木匣,其后一同告辞,没有留在赵颢营地,返回郅玄营中。
漠夫人的情况已禀报赵颢和世子瑒,帐内发生的事也没落下。
巫医开出的药方十分对症,漠夫人的好转有目共睹。两人离开后,漠夫人只要按时用药,病情不会出现反复。若是遇到情况,再派人过营即可。
巫医和桑医离开后,帐篷里很快恢复安静。
侍人守在一旁,婢女送上热汤,用银匙喂给漠夫人。一碗热汤饮尽,漠夫人脸颊泛起红润,和发病时截然不同。
公子瑫始终不发一言,直至婢女离开,才开口道:“为何?”
漠夫人抬眼看向公子瑫,道:“夫君,盐湖是我的嫁妆。”
公子瑫在细地的动作瞒不住她,无论出乎什么目的,收买她的家令是事实。婢女的反应让漠夫人心惊,她逐渐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病迟迟不愈,有些人的忠心开始动摇。
若是命不久矣,她也就听之任之。
如今情况不同,她必须改变这种局面,也要借机看清到底还有几人可信。
“你我是夫妻。”公子瑫神情复杂。
夫妻?
漠夫人冷笑一声。
“夫君会让府令听命于我吗?”
公子瑫张张嘴,终究无言以对。
西原国营地中,巫医和桑医生归来,立即带着木匣去见郅玄。
郅玄二度被叫醒,整个人迷迷糊糊,靠在榻上连连打着哈欠。
巫医和桑医一同入帐,向郅玄说明事情经过,呈上木匣。
“请君上过目。”
因为赵颢提前通气,郅玄对匣中装着什么已有猜测。即便如此,看到盐湖的文书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发现里面还有一卷竹简和两张绢布,好奇打开,不由得瞪大双眼,睡意全消。
金矿?
漠夫人竟然送给他一座金矿?!
第一百零七章
由于中毒时间太长,漠夫人元气大伤,从细地支撑到边地已经十分勉强,不然也不会突然发病。草原新城路途遥远,加上冬季寒冷,即使身上的毒已经拔除,她也无法随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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