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原桃禀报过稷夫人,命人携带书信和准备好的稻出城。
为能尽快将信送到郅玄手里,她特地派出五名甲士。同时调拨五十名身强体壮的奴隶护送粮车。
队伍出城时,不可避免引来各方视线。
大多数人都在羡慕,尤其是氏族女子,送信就能派出五名甲士,这是何等的气派。难怪都说西原侯宠爱妹妹,谁不想有这样的兄长!
提起西原侯宠爱妹妹,就绕不开近期朝堂上的风风雨雨。
在更多氏族表态后,太子等人终于撑不住,没法继续扯皮和拖延时间,迫于压力,放弃了被郅玄紧抓不放的家臣。
事已至此,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郅玄身为一方大诸侯,连上三份奏疏,事情非同小可,人王也不可能和稀泥。没有氏族们倒戈推动,也迟早要给他一个交代。
明白归明白,被逼迫到如此地步,太子等人都是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如郅玄所想,他一次得罪三人,而且得罪得相当彻底。
若在大一统的时代,身为臣子,他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如今则不然,分封政治的特殊性注定三人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对他如何。
身为一方大诸侯,人王都不能随意处置,何况太子和没有战功的王子。
郅玄之所以没有硬碰硬,选择状告委屈而非措辞严厉,考虑的主要是人王的面子。
他要出兵东梁国,中都城的态度十分重要。自己要站到正义一方,让出兵和分割战果变得合情合理,就不能让人王没有面子。
在各方推动下,人王下旨,逐三家氏族,收回他们手中的封地。不过没有削去他们的氏,暂时偏安一隅,将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机。
人王算是手下留情,三个儿子十分感动,就差抱着亲爹的大腿哭。
收到这个结果,郅玄啧了一声,虽然不满意,也没有继续抓着不放。随手将旨意丢在一边,就派人去郅地工坊,验收近段时日的成果。
对东梁国开战宜早不宜迟。
郅玄手握梁盛留下的城防图,对东梁国边境情况了如指掌。为能进一步掌控优势,他秘密在郅地打造攻城器械,如今已有成品,验收后即可大规模制造,在战争中投入使用。
考虑到战前安排,郅玄无法在边地久留。实在舍不得美人,又不能把人带走,只能折中一下,分别之前再放纵一回。
赵颢挑开帐帘,恰好对上郅玄的目光。
一刹那,令狄戎闻风丧胆的公子颢竟下意识后退半步。
不怪他做出这般举动,实在是郅玄的目光太亮,牢牢锁定目标,活似要将他吞噬入腹,连一块骨头渣都不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分别总是来得突然,难免会依依不舍。
郅玄做好动身的准备,却没想到,赵颢接到北安侯旨意,需要比他更早出发。
“庸侯被逐。”
旨意来得突然,骑士从北都城飞驰而来,途中跑废三匹战马,可见事情紧急。
庸国地处边陲,国土面积不大,战略位置却极其重要,实为四战之地。
人王分封时,庸国十分强盛,国土面积是今日的五倍。然时移世易,随着周围国家逐渐崛起,庸国国君不思进取,氏族只知享乐,民间怨声载道,国力日渐衰落。沦落到今日,别说昔日比肩的大国,连对漠国都拍马不及。
漠国地狭民寡,至少有钱。
漠侯惯会嘤嘤嘤,国内氏族擅长审时度势,很会抱大腿,即使身处北安国东梁国之间,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庸国是彻底的反例。
国君氏族没见聪明人,却一个比一个会作。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照样令人发指。
这样的诸侯国本无法存续太久,不被大国所灭也会被小国挤兑,早就该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怎奈初代庸侯是人王的兄弟,其后有三位国君都同王室联姻,就算子孙不肖,国力日渐衰退,看在血脉的份上,人王也不会坐视庸国被灭。
简言之,欺负可以,揍死不行。
即使人王也看庸侯不顺眼,时常恨铁不成钢,庸国真遇到麻烦,也要捏着鼻子出面调停。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有王室血脉的诸侯国彻底消失。
当初分封庸国,人王既是对兄弟的厚待,也有牵制周围诸侯国的打算。怎奈兄弟的后代不争气,别说为他排忧解难,连国家都差点没保住。
两百年前,大概是祖先开光,庸国总算出了一个不是太废的君主。不能说英明神武,好歹不是作死小能手,不只放下姿态和周边国家修复关系,还灵光一闪抱上北安国大腿。
做附庸国很没面子,好在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连觉都睡不安稳,唯恐躺下没多久就被兵临城下。
可惜先辈捅出的篓子实在太多,庸侯拼命修补,日日殚精竭虑熬油费火,也无法彻底扭转局面。重压之下,登位五年就病在榻上,身体彻底垮了下去。
庸侯膝下没有儿子,仅有的一个女儿也体弱多病,父亲去世没多久也染病去世。
氏族们商量之后,公推其弟登上君位。
新君远不如兄长英明,加上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将修补好的局面打得粉碎。好在氏族们还有聪明人,不管君上怎么作死,坚持抱紧北安国大腿,年年进献珍宝,没将先君余荫全部废掉。
自那以后,庸国再没出过英明的国君,反倒作死能力不断增强。
时至今日,没等别国杀进国都,国人先一步暴动,带领庶人冲入国君府,将醉在榻上的国君赶出都城。一同被驱逐的还有多名卿大夫,都是衣衫不整,个别走出城门时连鞋袜都没穿,样子狼狈之极。
庆幸氏族家臣忠心,驾着马车及时赶到,为众人准备衣物,才没让堂堂国君出尽洋相。
只是事情瞒不住,隔日就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等庸侯和卿大夫们赶到北都城求助,消息已经传遍邻国。
氏族们吃瓜之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以庸侯和庸国氏族的作风,国人暴乱是迟早的事情。这次被逐更是自找,为自己享乐竟要加税,加的还是人头税,呱呱落地的孩子都要征税!
国君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脑袋进了多少水,还是被天降神石砸了,竟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庸侯携群臣逃入北安国,身为宗主国,北安侯不能避而不见。
等双方见面,听完庸侯哭诉,北安侯都不知该说什么。见过作死的,没见到作死到这般地步的。
现在撕毁盟约还来不来得及?
庇护这样一群玩意简直闹心!
无奈国以信立,北安侯再不想管也不能置之不理。但国人暴动非同小可,他也不能无理出兵。左思右想,北安侯采纳朝中建议,给人王上书,请示中都城该怎么办。
北安国是宗主国不假,庸侯可是王室血脉,再稀薄也不能当不存在。
事情闹到今日地步,北安侯想管也无从着手,只能踢皮球,让中都城拿出态度,他照做就是。
彼时,人王收到郅玄三份奏疏,朝堂上正为西原侯告状扯皮,城内也是流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
北安侯奏疏送到,无疑是火上浇油。
事情全都碰在一起。卿大夫们还好说,人王得知庸侯竟被国人赶出都城,登时眼前一黑,火冒三丈,起了满嘴燎泡。
不能帮忙好歹别添乱,祖宗留下的好牌,翻开竟然连个花色都没有,废得彻彻底底。
人王气不顺,对庸侯无比失望。可再失望也不能不管。
正如北安侯之言,庸侯是王室血脉,再稀薄也不能否认。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稍不留神就会灭国,人王不能不理。
慎重思量之后,人王给北安侯下旨,暂将庸侯一行留下,严令其反省。他会尽快派人前往庸国,尽可能安抚国人情绪,使其愿意迎回国君。
人王旨意来得及时,处置办法也是无可厚非。历史上遇到诸侯国国人暴乱,基本都是采用此法。
北安侯接到旨意,心中略定,以为中都城愿意派人,自己将庸侯一行安顿好即可。
万万没想到事情又出波折。
在众人以为事情差不多能妥善解决时,庸国国人竟要自行灭国,坚持要投奔公子颢,将自己划归赵地属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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