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事别挑现在,敢让大家不痛快,就是被群殴的下场。
在宗人的见证之下,一座座营地拔地而起。
以四大诸侯的营地为中心,四面营盘呈扇形辐射。
从上空俯瞰,四个方向的营盘连接在一起,如大小不同的圆环,一环套着一环,和军营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到的诸侯国占尽便宜,同四大诸侯的距离接近,入营拜访十分便利。后到的诸侯错失良机,满心愤懑偏又不能发作。
让宗人头疼不已的问题,一夕之间宣告解决,轻轻松松,没遇到丁点阻碍。
归根结底,实力决定一切。
各国国君和卿大夫敢找宗人麻烦,敢对着太子淮虚情假意,换成四大诸侯中的任何一位,敢当面蹦高,百分百会被一巴掌拍死。
最麻烦的事情解决,无需再整日头疼,宗人本该满心欢喜。可想到解决麻烦的源头,望向夜色中沉寂的王宫,宗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强势的诸侯国,衰弱的王族。
隐患凸显,矛盾愈发尖锐。
葬礼之后,中都城该何去何从?
宗人离开后,各国卒伍开始轮班巡逻。
营外立起成排栅栏,栅栏后点燃篝火,扎下火把。火光笼罩处,任何刺探都无所遁形。
氏族坊中心处,四座大营灯火通明。
西原国大帐内,郅玄除下衮服冕冠,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发以玉簪半束。因刚刚沐浴过,发尾半干,覆在背后,尚有水珠滚落。
侍人拨亮青铜灯,郅玄坐在案后,正准备铺开竹简。
帐外忽有人报,东梁侯来访。
“东梁侯?”郅玄挑眉,想起之前梁霸的欲言又止,隐约猜出对方来意。
事实上,梁霸不主动来访,待到明日,他也会派人去请对方。会盟一事非同小可,身为四大诸侯之一,东梁侯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出于礼仪,郅玄驾车相迎。
梁霸见到郅玄,摸清对方的态度,心中暗松一口气,和郅玄一同前往大帐。
和郅玄一样,梁霸未服衮冕,身着青色长袍,腰束玉带。玉带垂挂彩宝流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头上没戴发冠也未用发簪,青丝以金绳缠绕,末端垂落水滴状的珍珠,流动温润光泽。
依照东梁国的习俗,梁霸单耳佩戴玉饰,雕刻梁氏图腾。玉以金为托,在发中半隐,却藏不住光华流动。
梁霸性情使然,只要他愿意,无论面对谁都能让对方如沐春风。
郅玄清楚梁霸为人,这一刻也不得不感叹,在与人交际上,这位的确是天赋异禀,出类拔萃。
两人正说话,帐帘忽然掀开,一抹赤红的身影走进帐内。
赵颢和郅玄有婚,又是结伴同行,夜间入营无需通报。
在来之前,赵颢已知梁霸过营,见他在大帐中,并不感到意外。
彼此见礼之后,赵颢在帐内落座,表现得十分正常,梁霸却莫名感到冷。尤其是对方目光扫过,带着几分打量和审视时,冷意急剧攀升,蔓延四肢百骸。
压力太过巨大,梁霸实在扛不住,再长袖善舞也没法施展,只能起身告辞,保住性命要紧。
帐帘掀起又放下,森寒的煞气瞬间消散。
赵颢缓慢倾身,不断抵近郅玄。待呼吸交融,鲜红的唇角翘起,热意拂过郅玄耳畔,声音低沉,莫名透出几分危险。
“君侯,我与东梁侯孰美?”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送分题答不好也会要命。
郅玄的直觉向来很准。见赵颢笑得愈发惑人,顿时寒毛卓竖,警报声骤然拉响。来不及思索,一句话冲口而出:“君美,天下无人能及!”
直觉告诉他不能犹豫,更不能有半分迟疑。必须态度坚决,语气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专为证明此言发自内心,连标点符号都正直无比。
警报声骤然熄灭。
赤红覆上玄黑,青丝纠缠。
赵颢枕在郅玄肩上,耳边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掌下是激烈的心跳,能清晰感受到郅玄此刻的情绪。
原本还想坚持一下,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赵颢侧过头,避开郅玄的视线,低低笑出声音。
笑声像带着钩子,令人心猿意马,意乱神迷。
带着凉意的手指擦过嵌玉的腰带,被一把抓住,牢牢攥紧。郅玄半垂眼眸,盯着白皙的指尖,萌生一股冲动,忽然张嘴咬了一下。
雪般的颜色,是否会在唇间融化?
笑声渐渐停歇,骤起的热意取而代之。
长发已干,似黑绸铺在榻上。
烛芯爆响,灯光闪烁,映亮美人侧面。另半面隐于幽暗中,唯眸光湛然,似能穿透人心。
郅玄心随意动,手指沿着漆黑的眉眼勾勒,直至扣住赵颢的后脑,缠绕凉滑的青丝,猛地下压,擒住那一抹嫣红。
夜风掀起帐帘一角,卷过地上的青铜灯。
灯火摇曳,伴随着一声轻响,光芒骤然熄灭。
帐上的影子隐于黑暗中,再不可见。
珍珠彩宝散落在地,依旧浮动光华,似星月生辉。
是夜,赵颢留于郅玄帐内,天明方才归营。
在他离开后,郅玄挥退侍人,一边揉腰一边暗下决心:梁霸自荐枕席的事必须瞒住,绝不能泄露一丝一毫。今后和他相处也要注意。美人一旦醋起来,昏君也是伤不起。
接下来五日,有诸侯陆续抵达。多是分封在偏远地带,接到消息比他人更晚。闻讯后马上动身,一路紧赶慢赶,才没错过第一场祭祀。
依照礼制,人王入陵之前需举行九场祭祀,献上牺牲千头。牺牲以飞禽走兽为主,偶尔还会出现人祭,主要是抓获的战俘。
人王在位二十余年,政绩不菲,战功实属平平。
巫在准备祭祀时,根本无战俘可用,又不能随意拉一批奴隶充数,只得请示王宫,在得到明确的旨意后,将人祭省略,代之以等量的雄鹿。
为获取足够的牺牲,太子淮亲自驾车出猎,抵达中都城的诸侯全部跟随。
队伍归来后,猎到的飞禽走兽堆在祭台下,由巫清点数量,逐次放血斩首。血盛在大瓮中,兽首垒在祭台四周。余下的肉和骨头在祭祀中焚烧,迥异于常例,不会分给城民。
另有大量珍禽异兽,由各国诸侯敬献,装在特制的箱笼里,将作为殉葬品,随人王一同进入陵墓。
氏族向来注重身后事,王族更是个中翘楚。
登位之初,人王就下旨抽调大批奴隶,在选定的地点为自己建造陵寝。
整整二十年时间,动用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建成的陵墓宏伟壮丽,堪比地下宫殿。墓室布局仿效王宫,飞阁流丹,雕栏玉砌,比历代先王都要奢华。
依照礼制,人王的墓室内留有王后的位置,主墓室旁伴有耳室,留给八名妾夫人。
在王后的许可下,葬礼结束后,妾夫人可归家,亦可归国。前者且罢,后者未必会千里迢迢送来合葬,更大可能是留在国内,长眠于家族墓地。
唯独王后不能例外。
和人王结成夫妻,哪怕只为蒙蔽世人,两人也需生同衾死同穴。
王后厌烦人王,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在人前。为太子淮着想,她不会拒绝同人王合葬。只是后者会如何,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场狩猎结束,太子淮和国君们满载而归。带回的猎物送到祭台下,堆积成山。巫早已准备就绪,第一场祭祀定在傍晚举行。
遵照礼仪,四大诸侯的位置最近祭台,分立四面,象征四方。
身为人王的继承者,太子淮将独自登上祭台,将牺牲敬献神明。
在仪式之前,祭台四周搭建起方形柴堆。过程由巫亲自监督,严格遵照祭祀礼仪,不容许出现半点差错。
每座柴堆高达两米,内部中空,便于向内投掷祭品。
王族青年身着祭服,依礼守在篝火旁,直至火焰燃灭,牺牲焚尽。
参与葬礼祭祀,各国国君不着衮服,不佩金戴玉。长袍单色,腰间系兽皮带。不戴冕冠,不梳发髻,仅用兽皮绳勒在额间,仿效初代人王分封时的服制,衣摆的长度、领口和袖口的花纹严循规格,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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