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彼时(40)
政治中有朋友,也有政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自然也有交好的和不交好的之分。许谷川与岳邵他们的关系以前只能算一般,但近几年彼此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不是父辈之间存在利益和政治纠葛,他们恐怕早就撕破脸了。只不过和岳邵、孙敬池、萧肖具有的铁三角的关系不同,许谷川更像是一位独行侠。他有自己的势力,却不许任何人爬到自己的头上,他习惯发号施令让人听从他。他绝对不会和谁好到去和对方做拜把的兄弟。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和以岳邵、孙敬池、萧肖为首的另一集团不大合得来。
但很矛盾的是,许谷川和钟枫的关系还不错。两人相差一岁,钟枫比他大。钟枫以前被父亲丢到军队里去“锻炼身体”的时候常常都会碰到同样在那里“锻炼”的许谷川,两人算起来还有点战友之情。可以说,钟枫是大院里人缘最好的人。他从不会用利益去选择自己交友的范围。只要他喜欢,哪怕是街头的小贩也可以成为他的朋友。最典型的就是何开复。一个暴发户家庭出身,又喜欢在社会上混的人也可以成为钟枫的死党。
只是岳邵、孙敬池和萧肖不喜欢许谷川,三人每次见到许谷川轻则双方冷嘲热讽,有时候岳邵一横起来也不管许谷川比他大,扑上去就打。为了避免双方的矛盾更深,钟枫都不敢在三人的面前和许谷川多说话。两人出去喝个酒什麽的还得瞒著那三个人。就算钟枫愿意和许谷川交朋友,有这三个人拦著,他和许谷川也无法有太深厚的友谊。後来,钟枫当了官,许谷川军校毕业後直接去了野战部队,两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钟枫自杀的时候许谷川正在边境上执行任务,等到他从边境回来,钟枫的骨灰都不知道被埋在了哪里。
心情不好,许谷川喝完酒就让司机送他回家了。和岳邵、孙敬池、萧肖选择从商不同,许谷川选择了从军。现在的官员都被无数双眼睛盯著,相比而言,永远都很神秘的军队是最佳的选择。事实上,许谷川不管是性格还是身体素质都更适合军队。不出十年,他将成为军队中的又一名年轻的司令。
回到自己的住所,许谷川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後,他声音冰冷地说:“我要知道岳邵他们三个人最近都在做什麽,还有那个杜枫是不是被他们甩了。如果甩了,把他带到我这里。”
挂了电话,把价值十几万的手机随手丢在茶几上,许谷川在黑暗中的双眼泛著冷光。
(23鲜币)彼时彼时:第三十五章
燕飞的手机一直在警局,岳邵他们也没给他拿回来的意思。也许拿回来了,但因为是萧阳买给燕飞的,所以下落也可想而知。住在医院里的燕飞目前算是与世隔绝。学校的老师领导和同学都想来看看他,不管怎麽说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不过都被三太子给拦下了。燕飞其实最不耐烦跟人应酬,以前当官的那几年他别提多痛苦了。再说班上那些同学他也就跟宿舍里的三个人关系好点,其他人叫什麽他都不是很清楚,因此他也乐得清閒。
三人的事业如今做的是风生水起。从投资公司到房地产公司,从民用到军用设施,他们都有涉足。三人手上的建筑公司甚至包揽了朝中军区几乎一半的基础设施建设。所以事实上他们很忙,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出面处理、拍板。不管多麽想在医院里二十四小时陪著燕飞,对三人而言那也是不现实的。尤其他们重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那个人,他们更要努力工作扩大他们的势力版图。三人商量之後每天留一个人在医院陪燕飞,另外两人去公司。
周五,萧肖在医院。燕飞半躺在床上捧著平板看电影。怕他无聊,萧肖给他挑了这五年来比较经典的国内外大片给他解闷。萧肖也半躺在病床上,陪燕飞一起看。在燕飞又看完一部後,萧肖拿来保温杯喂燕飞喝水,水里泡著西洋参和枸杞。
在燕飞喝了半杯水并表示可以了之後,萧肖下床,到饮水机那边重新结满水,放回床头柜。在燕飞身边半躺好,萧肖开口:“飞,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怪我们让你那麽伤心。”
正挑选下一部电影的燕飞迟钝了几秒,扭头纳闷地看过去:“为什麽这麽问?”有吗?唔,估计有吧。
萧肖目露委屈地说:“那你过年为什麽要回家?五年了,我们终於能够再次得到你,我们不想再离开你。”
什麽叫再次“得到”?当然,燕飞粗心的又没有发现这个词的歧义。他当然知道这三个人现在有多麽粘他。也知道他们失而复得之後的不安。但,他现在毕竟不是钟枫了啊。好吧,他承认还是有一滴滴报仇的意思在里面的。
燕飞以前和三个人的身高差不多,现在嘛矮了不少。他脑袋一歪,就枕在了萧肖的肩膀上。萧肖往他那边靠了靠,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我二十九回去,初四就回来。”
“不要。”
萧肖不肯妥协,他一天都不想离开这人。
燕飞无奈又幸福地笑笑,说:“我以前特别渴望能有一双愿意给我自由的父母。燕三牛虽然是一个没本事又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他对孩子却是绝对的疼爱,不含任何利益的疼爱。得知儿子自杀,他借钱从家里连夜赶到帝都。他买的是最便宜的站票,佝偻著脊背就那麽站了一路。到了医院,又守在儿子的病床边精心照顾,累了就趴著眯一会儿,饿了就啃两口馒头,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哪怕是学校老师来探望时送的水果他都舍不得吃。”
“甚至为了不让儿子有太大的压力,他连以後绝对不会给儿子添麻烦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他是一位值得我尊敬的好父亲。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儿子已经死了。”
“我很感激燕飞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很幸运能拥有这样一位无私的父亲,所以小小,我必须回去。我答应他过年回家了。我是你们的钟枫,但也是一位农民的儿子,我要代替他真正的儿子孝顺他,改善他的生活,让他体会到儿子出息带来的幸福。小小,我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和你们在一起。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们。我保证。”
萧肖轻蹭燕飞的脑袋,理智上他应该答应,但感情上他还是不愿意。
“我以後肯定得把他们都接到帝都来。在这之前,我每年的寒暑假还是会回去的。我不是舍得离开你们,只是想过一种自由随性的、自己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生活。答应我,好吗?初四我就回来。反正那几天你们要么得在家,要么得出去应酬,也没多少时间跟我玩嘛。”
燕飞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肖再不愿意也得答应。他不情愿地点点头,眼里的委屈看得燕飞噗哧笑了。
“都快三十岁了,怎麽比以前还要孩子气了?”
因为以前我没有发现我爱你。萧肖抬手轻轻搂住燕飞:“初四我去接你。”
“好。”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这人就这麽不开心了,等到了过年不会哭鼻子吧。燕飞抬头,哄道:“等我伤好了,我给你们做意大利面吃。”
萧肖的心窝顿时刺痛。那顿意大利肉酱面是这人“离开”之前他们吃的这人做的最後一顿饭,五年了,他们三个人从来不碰意大利面,因为会揪心的痛。
“不止要意大利面。”
“好。你们想吃什麽我就做什麽。不会的我翻菜谱也会做出来!”
萧肖眼里的委屈消散,变成了喜悦,尽管他的面部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燕飞最心疼的地方。他缓缓抬起左手,摸上萧肖的脸,轻轻往上一提,萧肖笑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对萧肖做这样的动作,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允许碰他神经僵硬的脸。燕飞嘴角含笑地看著萧肖,萧肖压抑著内心的爱恋凝视著燕飞,两颗心平静却又生出一股别样的柔情。
“叩叩叩”,偏偏有人很不识时务地来捣乱!
萧肖眼冒怒火地下床,燕飞看看时间,应该是医生来了。果然,萧肖一开门,门口是简仲平和燕飞的主治医生还有护士长和一名护士。
简仲平没发现萧肖不高兴,毕竟萧肖是一张面瘫脸,他的功力可没有燕飞他们这麽深。和萧肖打了声招呼,简仲平带著医生护士走进来说:“我们要检查一下燕飞伤口的愈合情况,特别是他的手腕。”这是正事,萧肖的不悦立刻消散,不过一想到燕飞身上的伤,他更不悦了。
简仲平藉著和燕飞说话的机会暗中观察燕飞。病房里每天都有人“虎视眈眈”的,简仲平并没有和燕飞单独接触的机会。所以在他看来,燕飞能得到那三人的宠爱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那三人终於决定不再深陷已经死去的人了?但他们也不应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喜欢上燕飞这样的大学生吧。奇怪,太奇怪了。
主治医生在简仲平对燕飞说明完目前的治疗情况後,道:“燕先生,我们要带你去做一个神经恢复的检查,特别是你的右手腕。”
“好。”
护士推来轮椅,主治医生掀开被子要扶燕飞下床。萧肖拉住了医生的手,说:“我来吧。”
主治医生退到一旁,萧肖一手轻轻搂住燕飞的腰,一手扶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温柔模样看呆了在场的人。
燕飞却是哭笑不得地说:“我自己能走,又不是伤了腿。”
“会扯到你的伤口。”
扶著燕飞下床,又扶著人在轮椅上坐好,萧肖还细心地拿过毛毯盖在燕飞的腿上,又拿了自己的大衣披在燕飞的身上。简仲平死死盯著燕飞,想订出燕飞到底有什麽魅力让萧太子变成绕指柔。不过萧肖没有给简仲平得出结果的时间,他推著燕飞出去了。
“检查完我想出去透透气。”燕飞很想伸个懒腰,但不行。
“今天风大,等哪天天好我带你出去。”
“啊,想吃烤鸭了。”
“我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晚上打包一只回来。”
“好。”
简仲平又一次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我的妈呀,他不是他认识的萧哥,绝对不是!想到表哥说燕飞是他未来的嫂子,简仲平就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他表哥爱钟哥爱得死去活来差点崩溃,怎麽能说变心就变心?谁来告诉他,这个燕飞到底是怎麽回事?
当然,不管是萧肖还是孙敬池、岳邵,都不会好心地和简仲平解释。燕飞的检查结果很好,伤口恢复的非常不错。等手腕的伤口愈合之後,经过最多一个月的轻度复健,燕飞的右手不会留下任何的後遗症。高兴的燕飞马上让萧肖给岳邵打电话,晚饭再加一只鸡。
晚饭前,岳邵和孙敬池都回到了医院。医院现在就是他们的临时住所。两人不仅带会了燕飞要吃的烤鸭和黄焖鸡,还带回了燕飞喜欢吃的地三鲜、红烧豆腐等菜。四个人在病房里吃得开怀,岳邵、孙敬池和萧肖的筷子不停往燕飞的嘴里送。燕飞觉得,等他伤好了,他恐怕都不会自己吃饭穿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