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彼时(25)
何开复烦躁地扒了扒半寸的脑袋,说:“那小子身上一股子的猫腻。你知道刚才他点什麽吗?他居然点了‘黄金咖哩猪扒饭’配铁观音!”
“什麽?!”何润江的声音直接破嗓。
何开复掏出一支烟,点燃,猛抽了几口,说:“我问他是怎麽知道乌鸦酒吧的。你猜他怎麽回答?”
何润江呆呆地摇头。
“他他妈的说酒吧的门好看!”
何润江倒抽一口气,突然扑过去抓住堂哥的手,声音发颤,双手发抖地说:“他第一天来面试的时候唱的歌是‘It’s my life’。”
何开复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
何开复和何润江兄弟俩离开後就一直没露面。燕飞一副没事人状的和萧阳三人吃了晚餐後就走了,乐手还等著他排练呢。一直到快八点,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何开复和何润江才从办公室里出来。酒吧里的灯光已经暗下来了,只有唱台聚焦在明亮的灯光下。何开复和何润江在吧台前坐下,两人各要了一杯洋酒。
乐手上台了,8点整,调试好乐器的乐手准备就绪。一位穿著白色衬衫、浅色牛仔裤和浅色运动鞋的年轻人走到了台上,坐在歌手的专属高凳上,面朝话筒。他一条腿踩在地板上,一条腿踩在凳子下方,姿势随意极了。他很年轻,容貌有著大学生的青涩,可就是他那麽随性的一坐,却带出了一种别样的风姿——内敛、沉稳、成熟、沉静——是那麽的矛盾。
卫文彬和焦柏舟张口结舌地瞪著那个人,无法相信那个人是他们的舍友。那人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原本偏瘦的身体在灯光下露出的胸膛部位竟然显得那样性感。吧台後,酒保阿B吹了声口哨,一边调酒一边看著唱台上的那个人说:“今晚酒吧里的欲女们又要欲火焚身了。”
何开复和何润江没有理会他,两人都紧盯著台上的人。
燕飞对台下那些因为昏暗地灯光而看不清模样的客人们微微一笑,拿下话筒。
“今晚,我很高兴。”燕飞稍显磁性又带了几分柔和的好听声音透过话筒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朝萧阳他们坐著的地方看了过去,说:“今晚,我的同学、好友兼舍友来到这里为我捧场,我很高兴。”
萧阳、卫文彬和焦柏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心绪震盪。
“无论从前我们之间有过什麽不愉快;无论从前,我的生活有多麽苦闷;此时此刻,我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坐在这里,庆幸我还能听到他们叫我一声‘燕飞’。”
“今晚的第一首歌,我要送给我的朋友们。”
“Shinning Friends,谢谢。”
音乐响起,轻快的旋律从乐手的手中飘散开来,歌声响起。
——A little faith Brightens a rainy day
——Life is difficult you can’t go away
——Don’t hide yourselve in the corner
——You have my place to stay
何开复熄灭手里的烟头,喝了口酒,眼睛不离台上的人,对身後的何润江说:“我会查清楚他到底是谁,有什麽目的。”
“哥,要不要告诉,岳少他们?”
何开复顿时拧眉,看著那个模样与“那个人”毫无半点相似之处,但感觉却几乎是十分相似的人,他犹豫了。
许久之後,何开复道:“先不要告诉他们。如果这个燕飞是故意想接近我们,把他交给岳少他们无所谓;但如果他不是……我不想钟枫在地下骂我。”
想到岳邵、孙敬池和萧肖会怎麽对待那些神似钟枫的人,何润江咽了下嗓子:“我知道了。”以燕飞的性格,若被那是那人盯上,恐怕会不好收场。
(19鲜币)彼时彼时:第二十二章
这一晚,直到燕飞唱完下班,都没有再和何开复碰面。有了萧阳的经历,燕飞也没有太失落,他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何开复的注意了。也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去告诉对方他是谁,但怎麽说也过了五年,如果他重生的时间还是他自杀的那一年,他一定会去找他们告诉他们他重生了。但五年过去了,他这麽贸然的找过去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不如让他们自己发现然後他再承认的好,就如萧阳。
燕飞的小费都是客人装在特殊的折叠卡片里在燕飞唱最後一首歌的时候送给他。卡片制作的很漂亮,钱装在里面也不会显得太俗气。燕飞每场宣布是最後一首歌的时候,喜欢他的客人就把卡片交给侍应生,由侍应生送到唱台边的篮子里,等燕飞唱完了他会谢谢所有的客人,然後给客人们敬一杯酒,最後他提著篮子离开,这一晚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卫文彬和焦柏舟已经可以肯定燕飞是被外星人附身了。以前的燕飞绝对不会唱歌,更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如此从容的表演。卫文彬和焦柏舟本来也要给燕飞小费,被萧阳阻止了。他们是燕飞的朋友和同学,他们给燕飞小费燕飞不会高兴的,还不如请燕飞吃饭。拿出钱包的卫文彬和焦柏舟又把钱包收了起来。
回到後台换好衣服,燕飞从小费里各拿了三百块钱给乐手。没有乐手,他的演唱效果会大打折扣,这是他应该付的。两位乐手阿帆和小卷也不和他客气,他们很喜欢燕飞的豪爽和不做作。这也是燕飞每次唱歌都那麽顺利的重要原因。有钱大家一起挣才能和和气气。
结束了一晚的工作,燕飞穿著不够厚的棉衣告别工友和萧阳他们一起回学校。萧阳还是找了人送他们回去,一上车燕飞就累得不想说话了,闭著眼睛昏昏欲睡。坐在副驾座上的萧阳从後视镜里看著他,很是心疼。今晚看著燕飞在台上唱歌,看到客人们给他小费,萧阳的心窝就一次次地被刀戳,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给他哥打电话了。可是一想到那个很像钟枫的男人,他就不敢打了,他很怕燕飞知道那件事後的反应。
回去的路上,焦柏舟和卫文彬也格外沉默。他们看到了燕飞的辛苦,知道他挣钱的辛苦。卫文彬觉得自己真不是人,以前那麽对燕飞。不过他们也清楚燕飞不是那种喜欢别人可怜他的人,要真正做他的朋友,就必须尊重他。
回到宿舍,燕飞第一件事是扫地拖地。其他三人想帮忙,被燕飞赶去洗漱。等到三人洗漱完毕,燕飞也收拾完了。昨天早上出发前他就打好了热水,还挺热。燕飞冲了个澡,冲去一天的疲惫,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这一晚,除了燕飞,谁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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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依旧的忙碌。一眨眼又是周末了。这一周,燕飞後知後觉地察觉到班里的男生女生在他背後的小声嘀咕和对他的疏远,尤其是他和萧阳一起出现的时候总会得到几个异常的眼神。面对这些年轻人反复的心思,燕飞没工夫搭理。周四,何开复来了;周五,他也来了,一直到周末的晚上,何开复这四天雷打不动地每天准时8点到酒吧。
燕飞没有主动去凑近,何开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每次来了都是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听他唱歌。唱完歌,燕飞回学校,何开复看著他离开。
何开复每天来,萧阳也每天来。他也没有和何开复他们坐在一起,他就找个两人雅座要一瓶酒一碟零食,安静地看燕飞唱歌。如果不回家他就和燕飞一起回学校。
连著两周都是这样的情况,燕飞在酒吧也唱满一个月了。扣除之前给他的三千块钱,何润江又补了燕飞三千块,没有扣他请假那晚的工资。算上得到的小费,燕飞这个月的收入有将近一万,他很满意。快11月底了,领了工资的燕飞打算请宿舍的三个孩子们吃顿饭。画画的事他目前还不著急,秦宁每年年底回美国,要过完春节之後才会回来。他打算寒假过了再画画,等秦宁回来之後他正好可以拿出作品。他相信秦宁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价钱的。
“燕飞。”
拿著工资从何润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燕飞被人叫住了。看到那人,他不由得露出笑容:“老板。”
何开复一脸和善地说:“你是小阳的朋友,跟他一起喊我‘黑哥’吧。”
燕飞在心里撇嘴。要他叫哥,这家伙想得美。话说“黑哥”这个绰号还是缘起钟枫。何开复肤色黑,钟枫总戏称他“老黑”,叫得时间长了,老黑反而成了何开复的另一个名字,“黑哥”也就由此而来。你说,如今的燕飞可能叫他一声“哥”麽。
燕飞走过去,说:“还是叫老板吧。我喜欢公私分明。”
何开复神色莫测地看了会儿燕飞,然後笑笑:“随便吧。那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
燕飞眨眼:“老板请?”
何开复转身往吧台的方向走,说:“你叫我一声老板,当然是我请了。”燕飞拉开萧阳送给他的新棉衣拉鍊,跟著何开复过去。
这段时间萧阳给他买了很多东西,衣服裤子鞋子袜子手机平板等等等等,就连手提电脑都给他买了。只要萧阳觉得燕飞需要的,都给他买回了宿舍。宿舍的空间有限,燕飞也觉得够了,萧阳这才万般不愿地罢手。燕飞没拒绝萧阳的东西。别人怎麽想他管不了那麽多,这是他的弟弟对他的一份心意,他不会不要。最主要的是他的接受会让萧阳的心里好受一些。
今天周日,燕飞晚上要唱歌,不过时间还早。何开复在他坐下後问:“喝点什麽?”
燕飞翻翻酒单,说:“来杯‘冰火两重天’吧。”
何开复的手指颤动,朝酒保阿B示意,然後道:“也给我一杯。”
燕飞脱下棉衣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撸起袖子。何开复很想抽烟,可拿出烟盒,他又放在了手边没有动作。燕飞看了他一眼,笑道:“想抽就抽吧。我会抽烟,只是不喜欢。”
何开复的手指又是一顿,拿出一支烟,正要去拿打火机,一只手伸过他的面前,拿走了打火机。燕飞打开打火机的盖子,打出火苗。何开复深深地看了看他,凑近。
烟点燃了,燕飞扣上盖子放下打火机。何开复抽了两口烟,开口:“说说你的来意吧。”
燕飞的心窝刺痛,他看向正在调酒的阿B,不作声。何开复继续抽烟,也看著阿B,说:“我打过电话给小阳,他说他没发现什麽。我知道他没说实话。我都能发现什麽,他和你住在一起怎麽可能没发现。据我所知,小阳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燕飞一手支著下巴,依然不作声。
何开复的眼底风云涌动:“你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不是长得像,而是行为、举止、神态等方面很像。可以说,你模仿的入木三分。”
燕飞的眸光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