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庄念摇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杨舒的手,他跪在地上,止住的血从纱布里渗出来,淌在身上,“顾言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他爱您爱叔叔,您知道的,阿姨,求你,先救顾言,求求你。”
主治医生是局外人,但他的患者正在抢救室里等着,耽误不得,“顾夫人,法律规定,只有脑死亡和心脏停止半小时以上,家属才可以签字放弃抢救治疗。”
和一个瞬息之间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人谈法律,就像在耳聋眼瞎的人面前唱戏来的一样可笑荒谬。
杨舒缓缓移动着木讷的,如死水一般的眼睛扫看众人,一边流泪一边笑着,“你们要我救那个杀人犯的儿子?你们竟然让我救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顾言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的...”她喃喃的,“他明明说过,会守着他的爸爸的...”
杨舒是顾穆琛的贤内助,虽然没有经历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但跟着顾穆琛几十年,眼界和心智自然也比一般家庭的妇女宽阔。
可她的一生都被顾穆琛保护的太好了,没经历过太大的风浪。
丈夫离世本就让她遭受重创,又被告知儿子不是亲生的,早在襁褓中亲生儿子就被人杀害,而杀人犯养子的亲生母亲。
偏偏顾萧递上来的视频中,女人的那张脸和她的身份,都容不得她怀疑这件事的真相。
顾言和她长得太想了,也和顾穆琛死掉的那个弟弟太像了。
而在这个时候,顾萧又填了一把火,拿出了顾言亲信亲自拔掉氧气瓶的证据。
这对杨舒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已经无暇思考整件事中的漏洞,她眼里和头脑里的真相只有自己的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顾言的生母。
“阿姨,求你,顾言伤的很重,你给他一个亲自像你解释的机会好不好...”庄念奋力的说着,眼前开始出现逼仄的亮白和漆黑,“在他心里您才是他的亲生母亲,您救救他...别不要他...”
“您亲手带他长大的阿姨...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他...别不管他...”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直接离开,我不应该留下来...”
抢救室的门就在这时打开,几步远的距离,里面的人却狂奔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患者心脏骤停...”
“不要!!!”庄念将头转向抢救室的方向,猛地站起来,刚刚跪着的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红。
滴--
滴---
滴----
光线暗淡的走廊里,唯有抢救室的光算得上明亮。
庄念就逆着那束光,略瘦的身影被包裹出脆弱的轮廓,他踉跄着向前跑去,热血沿着他离开的路一路铺展开来,像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
“我还没有说爱他...”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喊,又或只是孱弱的低喃,“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哐---
那道虚弱的身影终于倒下。
“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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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天气预报:
未来两天我市仍会迎来持续的强降雨天气,气温将下降5到8度,请大家做好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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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唐科技接班人唐周涉嫌教唆杀人,警方仍在持续调查】
【惊!百唐科技小公子唐周监听某医生整整七年!】
【监听设备被埋在身体里七年对人体会造成什么影响】
【顾氏集团总裁生母另有其人】
【顾言!杀人犯的儿子!】
【顾氏集团或将易主】
周易捧着手机坐在顾言床边,被接二连三的新闻头条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操骂了一声将手机丢远,“我他妈就提前去度个蜜月,怎么回来就他妈世界末日了?”
霜霜闭了个嘘的手势让他闭嘴,“没听大夫说病人需要静养吗?”
周易长叹一声,斜了一眼面色苍白,胸前缠着纱布的人,低声问,“杨舒阿姨...一直没来过?”
霜霜点头,“三个月了,听说签了抢救通知书就消失了,没出现过。”
周易眸光暗淡,摇了摇头,“臭小子命真大,那把刀再偏一寸他现在都去投胎了。”
他又叹气,“也不知道命大是不是件好事儿,要我说,他这样多睡一阵子挺好的,否则一醒过来...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刺激。”
霜霜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别胡说,你还嫌庄念他们两个不够难是不是。”
霜霜把洗好的水果分出来一袋递过去,“去下楼给青川他们送过去,告诉他们今天别吃医院的员工餐了,我买只鸡顿了,都好好补一补。”
周易接过塑料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加护病房。
走廊偶遇的病友,病友家属,医生和护士见到他都纷纷热情的打招呼。
三个月,足够让不相熟悉的一些人亲切的称呼对方一声‘朋友’了。
这里的人都无心关注外界的八卦新闻,他们活着或者盼着家人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普通病房的门敞开着,夏青川在外面接客户电话,赵田陈弓着身子拿着拖布正把一尘不染的地面又擦的水量。
“哥,顾总怎么样了?”赵田陈看着他说。
周易摇了摇头,“醒来又睡睡了又醒,还那样。”他向病房内扬了扬下巴,“这个也不肯醒?”
第一百零九章
两个为彼此拼了命的人,被两层楼,两间房隔着昏迷不醒。
是否因为他们身处在同一处梦里?
某天,窗外一场大雨在凌晨被结成了冰,午间融化蒸发,晚间又落了一场雪。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两间病房的窗户望下去,医院大门两侧的立柱上的积雪高了,变成絮状的冰,又被某一日的风和日丽晒成了一层薄薄的灰。
新年这天,周易借着在医院从医多年的权利把顾言和庄念转到了一间VIP病房。
他们不再隔着两层楼和两扇门,没人能再将他们分开,他们睡在一伸手就能够到彼此的两边。
周易、夏青川等一行人因此重新聚在一起。
他们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忙碌着,做了大扫除,还在病房的门扇上贴了喜庆的对联,窗上挂的两个红色玩具灯笼是哆哆带过来的。
“医生说他们两个都没事了,为什么都不肯醒过来呢?”哆哆趴在顾言床边,胖胖的小手一下一下摸着顾言的手背,“妈妈好久没回家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年不是应该团团圆圆吗?哥哥会不会想妈妈?”
哆哆还不会看新闻,只知道爸爸去世了,最喜欢的哥哥也出事了,病的很严重,而他还像从前一样,叫杨舒妈妈,叫顾言哥哥。
周易揉着他的脑袋说,“你哥休息够了,想醒的时候就醒了,小庄哥哥也一样。”
哆哆抿唇点头,又跑到另一边去摸庄念,“小庄哥哥,爷爷念叨着想你呢。”
霜霜和赵田陈没人拎着两大袋子吃的东西气喘吁吁的走进来。
大部分都是霜霜亲手做的年夜饭,隔着保鲜膜和塑料袋都能闻到鲜香的味道。
赵田陈作为男人自然要把重物扛在自己手里,把袋子放下时手上勒了两条凹陷的白印子,“车里还有一锅山药排骨汤,霜霜姐做的可香了,你们等着,我再回去拿。”
夏青川将两颗小灯笼固定在窗玻璃上,一左一右,分毫不差的对称,他扫一眼赵田陈被勒红的手,放下胶带说,“车在哪,我去拿。”
“不用了哥,你最近案子那么多得好好休息,我去。”赵田陈捏着车钥匙跑出门。
周易似笑非笑的看向夏青川。
几个人因为床上不肯醒来的两个幼稚鬼结识,谈不上多熟悉,但总觉得托顾言和庄念的福成了在某个层面共患难的关系,亲近起来也容易。
“哟,我们天真这么会心疼人,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他揶揄着。
夏青川推了推眼睛,咳了两声追出去。
仗着腿长,几步就在电梯门口赶上了赵田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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