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习惯了钱争鸣字句间的试探,垂下眼眸摆弄手中打火机,没有接腔。
“叔叔说笑了。”庄念温和的笑着,“出了这个房间我连门在哪都找不到,绕也是他带着我绕。”
顾言那通电话里完整的透露出这次的计划,其成败不但涉及到顾氏集团,也与百唐科技有关。
这对钱争鸣来说属于事半功倍。
“上次你说的没错。”钱争鸣从老板椅上起身,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蹙了蹙眉先按下了挂断,继续说,“我们是得帮他,涉及到顾氏的他要赢,涉及到我们百唐的,他得输。”
“你去一趟吧,帮他一把,顺便也帮我一把。”钱争鸣的手机又响,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先出去,接听了电话。
庄念被南楚扶起来,脚不小心勾到沙发腿,踉跄了一步稳了稳身形,耽误了两秒,就听钱争鸣那边说:
“别再跟我提条件!先把我儿子的信息告诉我!”
南楚睨一眼庄念,见庄念缓慢收回脚,这才扶着他向外走。
出了办公室的门,南楚没什么情绪的说,“你故意的,去过一次的地方你都记得很熟,不会绊到。”
庄念脊背挺的很直,目视前方每一步都走的很潇洒,要是能用马赛克把南楚挡住,恐怕根本没人能看出他眼睛是坏的。
“那你没拆穿我,是准备要帮我了吗?”庄念坦然的说。
南楚嗤笑一声,庄念看不到他的模样,用耳朵仔细听,“一个是手腕能力都很出色的年轻总裁,另一个是老谋深算的狐狸,我为什么要选你这个瞎子?”
庄念并不在意‘瞎子’这两个字,甚至跟着南楚一并弯了弯眼睛,直白道,“大概因为你喜欢我吧。”
牵着他的手臂一僵,碰巧迎面有脚步声快速撞过来。
庄念被南楚拉着向旁边躲了一步,右肩撞进南楚怀里那一瞬,旁边掠过风声和纸张翻卷的声音,还有一人对着他们两个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庄念笑着回答。
半年的磨合,朝夕相对,哪怕庄念再克制独立,也早已经习惯依赖。
与其说习惯依赖,不如说是在突发状况时下意识形成的本能反应。
就如此刻,他面上云淡风轻,手却早就已紧紧攥住了南楚的小臂。
而南楚,从前形单影只、孑然一身,除了钱争鸣的安排之外是个来去自如的打手,现在,他也习惯了走的时候先去牵旁边的人,坐的时候先为对方拉开椅子,吃的时候要为对方试探好温度。
像是养了个宠物,衣食住行都要为对方考虑周全。
他们早就习惯彼此。
“不走吗?”庄念偏过头找南楚的位置,“我们不是还要赶飞机?”
庄念似乎忘了刚才语出惊人,这会表现的十分自然,说话间还捏了捏南楚的小臂。
南楚脸色不好,然而这会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每个人走路都跟飞一样,他不得不继续搀扶着庄念,“知道赶时间就不要一惊一乍像个老鼠似得,一点动静就一惊一乍。”
“不好意思。”庄念确实被吓了一跳,也不感觉丢人,笑着说,“抓疼你了吗?”
南楚寻着话音将视线落在庄念手上。
那双手又细又长,分明的指骨外是一层如玉的润白,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他会疼?
这次行程不知道要耽误几天,司机送两人回家收拾行李。
这些事情庄念做不来,安静的在沙发上等,临走时只自己找了另一枚胸针戴在了西装上。
每一枚胸针都是钱争鸣送的,南楚和庄念都知道胸针意味着什么。
“钱总嘱咐了?”南楚扶庄念出门时问了一句。
庄念知道他是在问监听器,笑道,“这样才能让他放心,让他放心了,我们才相对自由。”
“等到了目的地再打开也不迟。”庄念温声说,“我们两个的‘哑剧’确实没听头。”
每一枚领针背面都有监听器的开关,这会还没打开。
到了机场,托运了行李,钱争鸣的司机才离开。
VIP候机室,南楚接了杯温水递给庄念,一路都未开口的庄念抬眼说谢谢,然后问,“这里人多吗?”
南楚扫一眼,坐在庄念旁边说,“两个人,情侣。”
庄念抿了一小口水,“他有儿子?他不是...”
他将声音压的很低,谨慎的没有讲对方名字。
南楚侧头看他,早看出他有话要说,“我以为你会等到上飞机再说。”
庄念笑了,露出些小心思被拆穿的狡黠,“飞机上人多,不如这里安全。”
离得近了,南楚发现他右耳上有一颗很小的痣,在耳垂正中,像刻意点上去的小耳环,“在意识到自己和正常人不同的时候,人总会想办法证明自己没病。”
庄念微微侧过头,听的很认真。
“就是在那一次有的孩子。”南楚追着他转头的动作,又盯着庄念耳垂上那颗小痣看了几眼,“你被他弄到国外之前不久,有个女人来找他,说他们的儿子被人掳走了,当时我在场。”
“什么人会威胁他?”庄念一手压在沙发右侧扶手上,整个人都倾向南楚那一边,“现在仍在威胁。”
那颗小痣突兀离得近了,南楚腮边颌骨浮动,向后退了分寸,“我不清楚,之后的事他没让我插手。”
南楚用食指刮了刮鼻尖,“我只知道后来他跟市局的吴局长碰过几面。”
“大概在什么时间?”庄念追问。
南楚微一挑眉,“为什么问时间?从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哪个时间节点很重要吗?”
庄念微微一怔,像是伤怀,垂眸道,“你说的对,一个没有过去的盲人,还妄图翻出谁的掌心。”
他说这话时眼睫簌簌,双手捧着纸杯,将边沿压得有些变形。
南楚这次蹙起了眉头,刚要开口,就听庄念犹豫开口道,“不好意思,能让我抓着你的衣服吗?一会就好。”
不安的时候庄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上一次庄念这样说,是因为摆弄手机被钱争鸣发现,被关进暗室三天,出来后也说只抓着衣服一小会,结果一整天都没有松手。
南楚咬了咬后槽牙,抓起庄念的手放在他的小臂上,“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能确定,是在市监狱起火之前。”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有人威胁钱争鸣,然后钱争鸣去见了吴局长,再之后市监狱起火。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庄念轻轻眨眼,浅色的瞳仁很小幅度的转了转,能看出他正在思考。
“你想帮他找出威胁他的人...”南楚问,“还是想先找到他的儿子,成为能够威胁他的人?”
庄念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只能通过他去办,或者在他的眼皮底下去办,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也不允许有秘密。
庄念抬眸,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带着迷茫,语气却清亮而坚定,“我不会帮他也不会害他,但我要让他为对我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说罢,他收回牵着他小臂的手落在腿上,刚刚那一瞬不安仿佛是刻意为之。
“谢谢,南楚。”庄念笑着喝下他给的温水,“真的。”
另一边,顾言已经和今年GN最大的客户完成合同的签署,对方身份特殊,是和顾氏集团合作二十余年的‘旧友’。
“臭小子,我这出戏演的可还行?”头发花白的男人笑的一脸春风得意,“过几年下去见你爸,我可有的吹了。”
静谧的私人茶庄内,露天茶室以绿植为墙圈起一方雅致,暗红色实木茶桌前对坐两人。
“陶爷爷,谢谢。”顾言眼眶微红,起身郑重道谢,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顾氏集团两位股东之所以肯跟风来签署对赌协议,原因就在于对方是陶乘风。
陶乘风和顾穆琛是忘年交,顾穆琛去世之后他曾在葬礼上大骂顾言是个混账,为了个男人置养父于不顾,并说女人掌权不容易,扬言要做杨舒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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