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摆了几道非常常见的菜,土豆烧豆角,素炒白菜心,拌豆腐,还有素馅包子。
虽然一点油水都没有,但就如陶乘风说的一样,格外的香。
庄念本来也不挑食,南楚给什么他吃什么,吃相也好,慢条斯理的,一定要等嘴巴里的东西完全咽下去才会去吃下一口。
从前他不是这样,他大概不记得了,做医生那阵子哪有这么多时间慢慢的吃东西。
忙的时候就不吃,得了空就快速的扒拉几口,这中间要是碰上情况不好的急诊患者,嘴里的东西没等咽下去就得往外跑。
现在这样也与眼睛有关,看不见,做什么都要慢慢的,否则看上去太不体面。
除了找人的时候偶尔惊慌,庄念做事时不喜欢伸手去摸,左手始终扶在碗口,右手就能精准的找到碗里的东西。
顾言看着心疼,吃什么都如同嚼蜡,盛了一勺豆腐吃两口就放筷子了。
“小庄,你这嘴怎么破了。”陶乘风这一天视线都没怎么离开过庄念,从最开始的打量,琢磨,到被照片惊艳,再到欣赏,越看这小孩越喜欢。
原本陶乘风也没盯着人家嘴看,那也太不像话了,只不过今天的白菜心炒的有点咸了,庄念吃进去就嘶了一声。
陶乘风顺着声音看过去,又坐得近,这才看到微张的下唇里少了块肉,红了。
“是不是馋肉了自己咬的啊。”陶乘风爽朗的笑了两声,“等回去城里,爷爷请你和顾言吃。”
庄念扶着碗边的那只手倏地捏紧,耳朵尖跟着动作唰地变红了。
是咬的,但不是自己咬的。
馋肉的另有其人。
庄念没说太多,扶了扶嘴唇,笑着说,“那就先谢谢陶爷爷了,等着您带我吃肉。”
婻鳳 寺庙里讲究食不语,几人也没再聊别的,安安静静吃完了一顿饭。
庄念还记着有人说今天会下雨,怕一会下不了山,又和陶乘风聊了几句,知道陶乘风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就准备先下山了。
相处了一天,他能听出来陶乘风对顾言并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陶乘风和顾言说话时语气中的亲昵和欣赏藏都藏不住。
他也知道自己能有幸在这里陪上一天,都是借了顾言的光。
于是临走时礼貌的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离开。
上山容易下山难,顾言当然不放心庄念和别人离开。
三人走到半路,刚才还透亮的天上滑过一片云,天色蓦地暗下来,紧接着就有大颗大颗的雨滴坠下来,在手背上砸出不小的一个水圈。
山里安静,香客们基本上都已经下山了,整条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除了脚步声也没什么动静。
这会瓢泼的雨砸下来,坠到地面上,沙土上,树林间,到处都是细细碎碎的响动。
下雨天对庄念来说总是特别难熬,他没办法在这样混乱的响动中,靠着听辨认出周围状况。
雨势来的太大,天是一瞬间黑下来的。
顾言转头看庄念,他的脸色不太好,肩膀绷的很直。
“上来。”顾言在他下面的一步台阶站定,背过身去说。
雨天湿滑,背人下山太危险了,然而没等庄念拒绝,顾言直起身直接拽过他一只手背在肩膀上,转身一蹲,庄念失去重心稳稳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这样不安全,你放我下来。”庄念说。
山路上,一个人太强横的时候另外的人就只能听从安排,否则推搡起来更是危险。
顾言太过强势,不由分说的把人背起来,南楚和庄念也没办法。
“知道不安全就别乱动。”顾言说,“这样走快一点。”
下山的路一眼望不到头,窄小的石阶陡峭,稍有不慎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显然是被背着的人会伤的更重。
南楚跟在两人的后面,一只手扶着扶手另一手往前伸,几乎要碰上庄念的衣领。
他想万一顾言脚滑还可以一把将庄念从对方背上拽下来。
他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却完全感受不到庄念的紧张和紧绷。
庄念身上那件衬衫被雨水打湿变成半透明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能看清他的脊背放松的向前弯着,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在了顾言的宽肩上。
他信任他。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片厚厚的乌云挂在头顶上,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坐在车里的三个人从头湿到脚,真皮座椅下都积了薄薄一层,衣服都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尤其穿正装的。
虽说是夏天,这样下去也容易感冒。
“你们的车停在另一边?”顾言没带司机,坐在驾驶室里随意撩了一把头发,将额前略长的背到脑后去,几滴水珠顺着动作溅在座椅上。
山门有两边,一边连着景区,另一边直接能上山,南楚是第一次来,车停远了。
“嗯。”南楚没什么脾气的应了一声,侧身问庄念,“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算了吧,走路很远,我送你过去取。”顾言从扶手箱里找出纸巾,自己抽出一张胡乱擦了擦眼睛,剩下的全丢去后座,“帮他擦擦。”
随着话音,他直接将上衣脱下来丢去了副驾驶。
左右都湿了,黏在身上不如脱了。
南楚咬着后槽牙往驾驶室方向睨一眼,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他身上的肌肉是靠常年在外打架斗殴形成的,而顾言那一身明显就是专门练过。
他背着庄念下山用了两个小时,中间一次没停,步伐稳健的像是没有负重。
庄念看着瘦,可身高摆在那,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样走两个小时他大概受不了。
“我自己来。”柔软的略带香气的纸巾拂过面颊,庄念抬手接过,一点一点按掉脸上的水,又要了两张擦头发,“我的外套呢?”
南楚知道他想问的是领针,“进水了。”
高科技什么都好,就是不防水,从某些角度淋些水进去,在使用的情况下电路会烧。
庄念的手正按在脖子上,闻言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嗯。”
他主动将监听器带着,无非就是想向钱争鸣证明他很听话,没有想要逃离掌控,他每时每刻都在宣扬他的顺从,像个被囚禁折磨到没了骨气的逃兵一样。
顾言从后视镜里睨一眼庄念,右手将方向盘套捏的凹下去一块。
“到了。”他精准的将车停在南楚那辆车的前面。
“谢谢。”庄念开口,抬手要开门。
顾言叫住他等一下,“下面凹凸不平小心摔倒,让他接你。”
说罢,他从后视镜看向南楚。
南楚和他对上视线,摔门下车,顶着雨快速从车尾绕到庄念的那一边。
咔哒--
就在南楚将要拉开庄念那一侧的车门时,顾言把车上了锁。
庄念,“...”
南楚第二次被顾言锁在外面,短短两天之内。
他怒目圆睁的拍打着车窗,“顾言你无耻,你放他下来!你要对他做什么!你要带他去哪里!”
此时车轮已经转动,顾言将油门踩到底,很快消失在停车场里。
庄念很怕拍打的声音,过去的两年钱争鸣每次将他关起来,昏暗的地下室里都会不定时响起暴躁的拍门声。
有时是为了送饭进来,有时...大概是钱争鸣故意要吓他,增加他的心理压力。
这大概也是他虽然瞎了,却很怕黑的原因。
瞎子怕黑...这多可笑啊。
黑色吉普车飞驰在国道上,巨大的轮子将积在路面上薄薄的一层水推的向两边炸开,像被狂风推举起的海浪。
车内没人说话,也没有音乐,只有两道分不出情绪的喘息声偶尔交缠在一起。
顾言垂目将最低温度的暖风打开,开口道,“衣服脱了,买新的给你。”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时紧致的胸膛缓缓起伏,有水顺着发梢落在脖颈,再沿着劲瘦的线条落在胸前。
找车的路上他还偶尔从后视镜里瞧庄念,这会只剩两个人了,他反而不看了,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没有尽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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