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54)
突然,机舱前端传来一阵呛水声,苏启明的咳嗽止都止不住,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何母说:“启明的感冒好像有点严重啊。”
何越霎时如蒙大赦,借口离开:“我去看看他。”
在他站起的一瞬间,又被王承弋拉住了。王承弋昂着脸,轻声说道:“越哥,注意身体,不要被传染了。”
何越把那杯他没动过的矿泉水给了苏启明,苏启明顺着自己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用了,我就是喝矿泉水呛到的。”
何越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他才觉得周围的温度正在缓缓降回正常。
苏启明缓过劲来:“你们俩刚才是闹哪样?调情吗?”
“怎么可能,他话都说到那了,我还能怎么办。”
“那你就这么惯着他,让他为所欲为吗?”
何越沉吟,耸了耸肩:“他之前跟我说,不会再妨碍我的生活,我想如果我找一个人在一起的话,也许……”
“你真的信了他吗?”苏启明嗤之以鼻,他言之凿凿:“千万别信那小子满嘴跑火车……不对,他跑的简直是高铁。”
或许是苏启明的形容太过具象,何越的脑海中莫名地就出现了那个场景。起先他还能忍一忍,可是越憋反倒越想笑,终于,他低着头肩膀抖动不止,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尽量不笑出声。
苏启明恨铁不成钢地说:“笑,就知道笑,看你以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没想到苏启明一语成谶,到了晚上,何越果真笑不出来了。
第47章
飞机从J市北上,去往更寒冷的地方——C市。他们到达时天还大亮着,不过虽然是短途飞行,可还是让所有人的味蕾因气压的变化而变得麻木又迟钝。晚餐顺理成章地被取消了,谁都没有胃口,何越则窝在房间里看了一会电视,没等到饥饿感,困意先涌了上来。
迷蒙了片晌,也许只有一瞬,何越忽然睁开眼,像收到了什么心电感应似的,手机也在同时响了起来。
何越翻出手机,见是何母的来电。
原来是两对老夫妻在楼下的棋牌室攒了个局,四个人打起麻将牌。何母叫何越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两圈,何母嫌累,就想把何越找去接手。
“我真是累了才叫你过来,要不我都不舍得我这个位置呢。”何母娇笑道:“我这两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好的牌运。”
不论是何母想哄他过去才故意夸大,还是怎样,何越必然不可能拒绝。他揉揉眼睛,在原处坐了几分钟,缓过神后才欣然赴约。
何越推开棋牌室的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这里的墙壁是一块块保持了木质原色的木块磊成的,做出了仿木屋的造型,而那股暖意的来源是个摇曳着火苗的壁炉。何母给他让出座位,座位正面对的窗外就是一片被茫茫白色包裹山脉,与屋内的色调两相对比,令人心生惬意。
何母握了握他的手:“妈妈可把运气都给你了。”
何越淡然一笑,顺着何母道:“好,我会珍惜的。”
本来没抱着什么刻意的心思,何越打得漫不经心且随意,就算如此不认真,在他连着平胡了两把后也俨然对何母的话信了几分,他屁股下面这位置是个风水宝座。而接下来他更是鸿运当头,赢到何鑫成看他的眼神都开始带了威慑,何越讪讪地摸摸鼻尖,心想下把就放水。
不过没等麻将牌洗完,他身后的门又一次有了动静。
“打麻将怎么不叫我啊。”
何越回头,王承弋与他对视一秒,而后王承弋移开了目光,埋怨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招呼王承弋进来:“搬个椅子坐在我旁边看看?”
王承弋走到何越对面,也就是王夫人的身后,弯腰趴在王夫人肩上,央求道:“不要,我想要自己玩。”
连连地撒娇终是让王承弋得逞,落座于何越对面。
何越眨眨眼,转而看起面前码放整齐的牌,他拇指无意识地来回磨搓麻将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然后——
一落千丈。
原计划是故意放水的何越甚至不需要做任何努力,他的运气在王承弋出现的那一刻不翼而飞。别人都是有来有回,赢家轮流做,但唯独略过了何越,仿佛在报复他之前的一帆风顺。
何越不由得回想起元旦那几天,他一塌糊涂的运气。虽然今天没有玩什么赌注,只是为了一个心情,可照着何越这样输下去,再乐观的人也免不了动摇,没了心气。
何越眉间郁郁,王承弋竟然直接问道:“越哥,你想要什么牌?”
“继续吧。”何越无力地提了提嘴角。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把,何越逃一样离开了牌桌,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衣服,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
他身披浴袍,豪放地敞着怀,走出浴室,站在窗前慢悠悠地擦头发。
远处的山上的雪道很是扎眼,从何越的角度看去,如散下的白绸,加之天色渐晚,照明灯都亮了起来,映得冰雪愈加莹白,倒更像流光溢彩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
何越当下便打了个电话询问雪场的营业时间,在得知一直开到午夜后,他兴致勃勃地全副武装,让酒店派出一辆车,将他送至山脚下。
半路上何越还想起了自从入住就再没出现过的苏启明,便给苏启明去了两个电话,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按何越对他的了解,八成是睡着了。
为了不被打扰,何鑫成直接包了两条雪道下来,一条中级道一条高级道。没做多想,何越拎着雪板径直上了通往高级道的缆车。
随着缓慢的爬升,耳边的寒风也更加冷冽了些,何越往下拽了拽帽边,盖住耳朵,能听到的便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用不了多久,在穿过段漆黑一团的树林后,眼前终于出现了终点的灯光。
先他一步在终点等后的滑雪教练为何越卸下雪板,领着他去往滑雪道。
教练问道:“需要我陪同您一起吗?”
“不用了,谢谢。”
“好吧,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起见,我会在途中设置几个安全员等候,以确保你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何越本来就听不太清教练说的话,没办法,脚踩在雪地上的声响“嘎吱嘎吱”的,在颇为安静的坏境里可谓震耳欲聋,以至于他不确定自己是听错了还是怎样。
何越掀起盖在耳朵上的帽子,问道:“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对,还有一位……”
不用教练说完,何越已经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了。
他们前方的坡顶上站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捂得跟何越一样严实,但丝毫不妨碍何越认出这人是谁。
何越感到些荒唐,他为什么走到哪都能碰到王承弋?就连他临时起意的这次夜滑都能与王承弋不期而遇。
何越走过去:“你不是在打麻将吗?”
王承弋闻声回首看到是何越,倒显得很意外,他操控着脚下的雪板,灵活地跳了两下,转了个方向,面朝着何越:“你走了之后就散了,我闲得无聊,就来滑一会儿。”说罢,他抬手扫了扫身上厚实的滑雪服。在注意到了何越将信将疑地表情后,他又补充道:“我都已经滑了一圈了。”
为了证明他的话没有作假似的,一坨雪应景地从他衣服的皱褶中掉了出来。
何越默默地把自己的帽子再一次遮在耳朵上,而后他带好头盔,走到一旁穿雪板,王承弋也一蹦一跳地跟了过来。等何越扣上两脚的固定器,直起身来时,王承弋突然问道:“比赛吗?”
“什么?”何越没听清。
“我说,比谁先到坡底,比吗?”王承弋的声音大了一些。
这回何越听清了,但他却十分后悔自己听清了。尽管何越脚下踩着的是块单板,却不意味着他对此有多么擅长,起码在游刃有余的王承弋面前,他明显不太够看的。然而何越也说不出回绝的话,毕竟提出挑战的是王承弋,他总归是不希望自己露出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