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13)
“不,他不会去。”
“你知道的倒挺清楚。”
何越自然知道,齐斯是被国外的公司直接派回国内位于K市的总部,离J市远得很,除了逢年过节必然不会出现在J市。
“不对啊。”苏启明疑惑:“他不去,你拿什么以毒攻毒。”
何越的回答玄而又玄:“感觉。”
苏启明算是彻头彻尾地服了他这个兄弟了,一个高中时的“初恋”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有几个人能做到何越这么钻牛角尖的。
“唉,说你是痴情好还是滥情好?”苏启明唏嘘。
何越心乱如麻。王承弋如同一幅名画,可远观不可亵玩,何越想移开眼,但那画上美妙的线条,绝伦的色彩无一不引诱着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一旦他超过了警戒线,那就大事不妙了。
苏启明半天没听见何越有什么动静,转过头一看,何越居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没下安眠药啊。”大惑不解的苏启明挠挠后颈,怀疑起了自己。
第7章
何越悠悠转醒,见自己身处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还以为自己在哪个情人家里,扶着脑袋走出房间,他的记忆才全部回笼,想起来这是苏启明家的客房。没等他的晕乎劲过去,便又被一个电话拉去了公司。
原因无他,就是除了本来的电影企划,另一档选秀节目也被提上日程。何越一开始认为公司铺开得太大,没有主要发展方向,但是选秀市场还有大片空白,这块诱人的蛋糕谁都想咬上一口,越达也不例外。这种模式省去了很多培养艺人的时间和精力,并且出道便自带人气,光连一轮节目办下来的利益都非常可观,何越也不得不承认,管理层的决策是对的。
一个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整理整理资料,又是一天,第二天还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何越不由得哀嚎:“不会连选人都要我亲自选吧。”
李秘书理好桌面上堆放凌乱的纸张,笑着安慰他:“那当然不用了。”
何越自然清楚,只是想抱怨几句,这些天他被公司“物尽其用”后,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这间办公室、这间写字楼远点。
手机震动两下,何越深深呼出一口气,准备面临接踵而来的工作,却不想发来消息的是高中时期的生活委员。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个同学聚会在等着他。
同学聚会这种东西,一旦大家都步入了社会,就开始变味了。何越的家世不是秘密,他爸爸很有钱这事人尽皆知,每每有这种场合,被吹捧是必不可少,更有许多人来求他的“举手之劳”。何越不吝啬那些举手之劳,可多了,也烦得要命。
然而他为了治自己的“病”,现在竟还想再去往那令人窒息的场合。
更可悲的是,他只敢去那种场合。
没错,何越害怕见到齐斯,胆怯得要死,只能妄图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里感受出一丝从前的影子,聊以慰藉。
何越心中苦笑,他不爱在面上显露这种情绪。放下手机起身去休息间里的浴室简单冲洗一遍,换上身休闲装,再走出办公室时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何大少,全然不见先前的憔悴之态。
尽管李秘书已经见识过许多次,却还是啧啧称奇于何越这惊人的恢复速度,她摸了摸眼下日益渐深的细纹,只能说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夜幕刚被拉上,何越便径自开着辆低调的轿车去往酒店。司机请了假,李助理本想接送他来回,毕竟饭局上免不了喝酒,却被何越拒绝了,没别的意思,他根本没打算喝酒。
推开包厢门,里面是两张巨大圆桌。何越打眼一看,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听到了动静,正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他也不见促狭,大方迈了进去,立刻有几个当时走得比较近的同学起身迎了过来,拉他入座。
“好久不见啊何同学!”那个生活委员站起来,特意称他同学,听起来亲近些。
何越没多客套,不着痕迹推开了一杯送过来的酒,说:“这几年太忙,这不,好不容易闲了几天,见谅。”
递他酒的那个人悻悻地收了回去,嘴里应和着:“哪儿啊,何少有事业心,佩服还来不及。”
何越勾起嘴角,没再看他。桌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说起那些不知道被嚼了多少遍的同窗往事,何越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就是没找到他想要的感觉,兴致缺缺。
这时忽然一个女同学说起:“何越来了,咱班的人就都凑齐了吧……我想想,一共有三十七个人……”说罢,她抻着脖子四下张望,数着人。
何越心底一动,默默想道:“别数了,少一个。”
他这念头刚闪过,就听得门那边的响动,何越看过去,就见那棕色木门敞开,显露出一人身着着白色衬衫,手臂上搭着件西装外套。
“不好意思,来晚了。”那人略带歉意地说道。
那还在数人的女同学恍然:“我说嘛,还差个齐斯,这下真来全了。”
“你年纪大了记忆力都变差了,班长大人怎么都能忘?”有人揶揄道。
两桌子人皆笑起来,招呼齐斯进屋,一边给他挪出个座位。桌上又一次涌起了一阵热络的气氛,只有何越木然地坐在一处,仿佛被冻僵了一样。
那张脸一如他记忆中的,只是少了青涩,温柔更甚,何越略带慌张地错开眼,低头紧盯着自己的腿。他很怕,怕自己被密封在心里的感情,会如一桶发酵的酒,突然刺激令它爆炸。
“小越……小越?”
何越猛地抬头,惊觉齐斯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
原来坐在何越身边的人实相地走开:“哎呦,差点忘了,当初何越跟齐斯关系可好了。”
“怎么了?”齐斯坐下,看何越脸色僵硬,以为他身体不适,便关切道。
何越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紧绷绷的,轻咳一声,说:“最近……最近工作太忙,有点累。”
齐斯噗嗤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的:“当初要是有人跟我说你会变成个工作狂,我绝对会认为他脑子坏掉了。”
何越脸倏地有些发烫,他想他应该跟着笑一笑,可是那个他最拿手的笑容仿佛断开了与肌肉的链接,最终何越只是抿了抿嘴,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齐斯不做他想,回答道:“我回国之后一直在K市工作,这次也是巧了,出差给我出回来了。”
何越点点头,不知如何作答。恰好这时刚才敬酒那男同学又凑过来了,一杯酒怼到齐斯脸上,齐斯连忙推拒,说:“我明天上午还要开会,不方便喝酒。”
“别呀,少喝两口也行啊。”
齐斯为难,旁侧陡然伸出一只手,是何越。
“我帮他喝。”何越说。
那个男同学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但何越看了他一眼,竟给他看得直冒冷汗,吞了口口水,他还是把酒放在了何越手里,何越掂量掂量这酒的度数,一饮而尽。
齐斯在一旁来不及阻止,不知所措。
经此插曲,有眼力见儿的人敢给齐斯敬酒了,偶有几个不识趣的,也都被何越拦住了,几杯下肚他面色不?,冷眼看着来敬酒的,硬给人家瞪得胆战。齐斯看出何越是在替他解围,但又不想何越跟老同学的关系闹得不愉快,便悄悄碰了碰何越。
“我其实喝一点没关系的。”
何越尽管努力克制,在齐斯触碰他时还是瑟缩了一下,他努力想找回往日的相处模式和感觉,绞尽脑汁,说出来的话还是干干巴巴的:“我记得你以前一杯倒的。”
“拜托,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高中生了,工作这么多年,酒量还是练出来点的。”
何越这属于关心则乱,一遇到齐斯他的思维逻辑就开始混乱,像个傻子。
齐斯看着他,笑了起来:“但是小越还是像以前那么傻。”
何越隐隐感觉那两杯啤酒开始上脸了。
他们的交谈断断续续的,不少人排着队似的来跟何越打招呼,这顿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应付各种来人,桌上的菜没动多少,酒倒是被瓜分一空,一个个醉意上脑,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