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 十五娘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哥哥,发出一声略带讥刺的嗤笑声。
李好问对此并不在意,知道精分人物的这种反应其实还是来源于他自身的不自信,本质上是一种自嘲。
“为什么不能呢?”崔真鼓励儿子。
李好问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温情,虽然明知这说到底只是“自我鼓励”,但精神振作了不少,于是开口道:
“据儿子了解,这种关于时间的能力有好几种表现:
“一是‘时间跳跃’,也就是能够前往某个确定的时间点,在极短的时间内见证当时发生的事。这是儿子亲身体验过的。除此之外,根据林大学士的笔记所述,也许还能携带物品,停留得再久些……
“二是‘提前预知’,儿子认为,这其实也是‘时间跳跃’的一种变体,可以视作‘跳跃’至一个弹指后的‘未来’,预见那时发生了什么。
“第三项,儿子还不太确定,似乎是能够使用过去时间里,他人使用过的能力,或者是将他人的能力、行为‘复现’出来,为我所用。但是儿子不太理解,如果只是与时间有关的能力,又怎会牵扯上他人?……”
说着说着,李好问皱起眉头。
他对今天白天在诡务司中自己的表现也有些不解:
叶小楼好巧不巧,非要让他演示一遍林嫱传授给金吾卫的军体拳。李好问当仁不让,将昔年的军训成果好好表现了一回。
他的身体素质大有长进,无论是招式还是力量,都不再是昔日那个考古专业研究生可以比拟的。
但……李好问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某一刻”真的“复现”出了叶小楼使出的军体拳招式。
确切地说,他不记得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收势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意识仿佛才刚刚回归己身。
再抬起眼,他才发觉叶小楼、屈突宜等人正以极度震撼的眼神盯着自己。只不过前者的眼神多为震惊,而后者眼里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六郎的疑问是……”
崔真以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引导李好问将他心里的问题说出来——本质上是一种自问自答的提示。
“按照林大学士笔记所述,‘时间跳跃’是最初级别的时间能力,这个等级被称作‘瞬’,掌握这种能力的前提,是对于‘瞬’,也就是大概三分之一秒的时长,能准确地掌握。”
崔真皱起眉头,似乎对李好问所说的“瞬”啊“秒”啊并不理解。
十五娘却听得抬起了头,道:“如果不能掌握会怎么样?”
李好问道:“不掌握也能使用‘时间跳跃’的能力,但是会出现各种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头疼、头晕、口鼻耳朵出血、双手颤抖、短暂失去记忆等等。”
他自己就曾经经历过“头疼、头晕、口鼻耳朵出血”,痛楚最严重时,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出窍。
十五娘嗤笑一声低头:“这原也正常。要获得这种凡人没有的能力,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可是,”李好问的问题却不在这里,“前日在长安县,我偶尔尝试了两次‘时间跳跃’都感受到了痛苦万分的副作用。但昨日儿子在倚云楼里,曾经使用‘提前预知’,当时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只是在多次使用之后,才出现了一点点积累的……症状。”
他越想越觉得“提前预知”和“时间跳跃”其实是一个性质的东东。两者唯一的区别只在,前者是向固定时间的未来跳跃,后者多数时候是向过去跳跃。
“但为何这两种能力的差别会这么显著呢?”
崔真沉吟了片刻,扬起脸望着李好问:“或许是前日我儿还没有掌握这种能力,然而昨日却突然掌握了?”
李好问摇摇头:“不,儿子没有。”
“林大学士能够规避时间能力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是因为她本人是技术狂魔,手工大触。
“她应当不止是将我们今天使用的壁挂钟这类精密计时器引入大唐,她应该还给自己做出了一枚精密计时器,能够以‘滴答’声提示‘瞬’的时间间隔。
“可儿子对‘一瞬’究竟有多长,依旧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啊。”
崔真默默望着李好问,沉思着,忽然嘴角上扬,露出雍容微笑。
“六郎,在阿娘看来,时间是连贯的,没有尽头的。无论是一刹那、一瞬,还是一弹指、一炷香、一盏茶……都是我们给它的划分,而不是时间自己的意志。
“就像这世上没有绝对准确的钟表,钟表能够计量的,只是我们需要它计量的时间而已。”
李好问一边觉得妈妈说得十分深奥,一面快速思考。
崔真女士说的很有道理:时间是客观的,但是对时间的划分,却是人类主观的。而且,人类因为主观感受,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阿娘的意思是,其实我无需深究‘一瞬’的绝对长度到底是多少,但是我心里必须有自己的定义,自己的标尺?”
崔真温柔地点头,问李好问:“六郎在倚云楼里,是否已经做到了给自己创造了这样的标尺?”
李好问闭目回想,他脑海里顿时清晰闪现过很多片段:
舞姬们踩着无比清晰的鼓点,在舞笺上飞速旋转;
罗景的二十三弦箜篌,拨出的每一个和弦都带着鲜明的节奏;
整个倚云楼像骰子一般,不停地扭曲重力,颠倒空间……其实也自带固定不变的间隔;
不止如此,还有始终镌刻在他记忆中的……
他从考古田野作业穿越时,曾经听到的那种勾魂夺魄鼓声——
“咚、咚、咚”
“咚、咚”
这一切稳定的、有节律的、间隔恒定不变的时间,都成为他的标尺,成为他自己的“一瞬”。
李好问闭上双眼,一边让脑海中响起记忆深处的那种鼓点,一边再次尝试返回到郑家发生血案的那个下午,返回郑兴朋倒在花厅内,血染屏风的那一刻。
在这“一瞬”李好问看清了每一个细节,包括屏风上的每一点血迹,和被殷红浸透的美人的面容。
而他的脑袋好端端的,再没体验那种类似钢锥入脑的痛苦感觉。
这“一瞬”转眼即逝,但这幅图景已如相片一般,深深地印记在他脑海中。再说了,就算还有遗漏,他也可以再借助这个固定指向的时间点,再度“跳跃”回来。
“谢谢,谢谢阿娘!”
李好问再次睁开眼,口中喃喃地道。
崔真却反而微红了双颊,嗔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好问,这不还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李好问精神一振:也对!阿娘想明白的就是我自己想明白的。
“那么剩下的问题,便是那‘为我所用’的能力了。”
李好问现在回想,还是觉得心里模模糊糊的。
“六郎的疑问是……”
李好问伸手挠头,这才省起他头上早已不是那简单易打理的短发,而是去了幞头,露出束着的一个发髻。如果再挠,这发髻恐怕很快就要被自己挠散了。
“儿子……儿子不确定,不,不太记得……”
旁边十五娘冷不丁插了一句:“阿兄是不是丢失了记忆?”
李好问一怔。
十五娘伸出黑乎乎染满墨迹的手掌,掰着指头一一数落:“头疼、头晕、口鼻耳朵出血、双手颤抖、思维混乱、短暂失去记忆……”将兄长之前的话复述得一个字不错。
李好问:……
破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实际上已经完成了一次“为我所用”的尝试。
但是因为不得其法,心中没有稳定的节奏辅助,这种使用出现了严重的负面作用,让他短暂失去了那时的记忆,让他完全不知道当时自己究竟是怎样完成,只是从他人的反馈上大致猜到了他曾经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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