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想了想,也道:“我也会通知我家亲长,请他们也一起出城暂避。”
这时,诡务司正厅外面的壁挂钟当当当地敲了四下。
一时不察,竟已到了凌晨四点。原本如锅底般罩在长安上空的深邃夜空,这时开始隐隐泛蓝。
屈突宜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面铜制的小镜子,放在掌中端详片刻,笑道:“这次总算是个好消息。”
“各位,本司的秋宇秋主簿,已经处理完东都洛阳的事务,正在日夜兼程往长安赶。”
李好问听见这个名字和官职,略略一呆,才想起秋宇是诡务司中两名主簿之中,自己还从来没见过的另一位。
“预计他能在两日后,也就是廿五那日赶到长安,正好助我们一臂之力。”屈突宜喜气洋洋地道。
然而看章平和李贺的脸色,远没有那么欢欣鼓舞。
章平也就罢了,连李贺平时那样一个万事不萦于怀的人物,听见秋宇的名字,脸上也不免肌肉抽动,随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李好问大致能想象秋宇在司中是怎样的“令名美誉"了。
但无论如何,诡务司有一名高级别官员能赶来助阵,总是一件增强自身实力的好事——李好问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胜算又稍稍提高了几个百分点。
“好了,已经是寅时了,如今时辰虽早,但料想今日各位都会很忙。还请大家稍事休息,明日一早……嗯,今日晚些时候,诡务司便分头行事。”
司内其余三人听见李好问如此发话,一起点头,齐声道:“属下将尽一切所能。”
李好问按捺住心中那紧张、恐惧、好奇,却又交织了兴奋的诸般情绪,也点头道:“是,诡务司尽一切所能。”
接下来是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李好问借此机会回了一趟敦义坊,把卓来接去了丰乐坊诡务司廨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无暇照顾这个小跟班,与其将这孩子留在敦义坊,倒不如将他留在诡务司里更安全些。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是向妈妈和妹妹说明情况。
“阿娘,十五娘,这就是我们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未来几日,儿子可能会忙着司内的公务,着实没法儿顾及家里。”
李好问对自己“精分”出来的人物也不想隐瞒什么。
“好问,阿娘明白你想要做什么。”
崔真温柔地颔首:“急公好义,正是我李家的宗旨,也是你阿耶在时一向教你的……”
“你放心!阿娘和十五娘能自己照顾自己,你无须担心什么。
“三日之后,待一切平息,你我自然一家团聚。”
李好问听见母亲郑重承诺,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但下一刻他却又有点儿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明明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物呀!
李好问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知会族里一声,于是匆匆写了给族老李贻和叔祖李汉的短笺交给卓来,命他白天里分别送到那两家去。至于族里会不会听进这等忠告,那便不在李好问的掌控之中,李好问也不打算过问了。
再回到丰乐坊时,天已经亮了。
章家蒸饼店跟前依旧雾气腾腾,章家几位小娘子们头上包着青布,在高高摞起的蒸屉后头忙碌。她们遇到熟悉的主顾,便会提醒一声,说是明日这生意便不再做了,章家全家要出城小住几天。
李好问在蒸饼店跟前瞥了一眼,见张嫂依旧梳着待字闺中少女的打扮,混在章家娘子们中间帮忙。
而张武则坐在自家门槛上,耐心地用一把竹篾编着做蒸饼用的竹蒸屉。
有章家照拂,张家一家三口应当会无事吧!
李好问想到这里,转向诡务司——从此他有太过重要的事要忙碌,应当暂时是顾不上张家了。
*
长安县。
一名不良人将耳朵贴在窗下,一边偷听一边皱紧眉头,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一群不良人则围在他身后,有几个急性子的赶着问:“诡务司章主事赶来又有什么事?还是要查那鸿波道长吗?”
另一人闻言抱怨道:“也真是的……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查的?”
谁知那一直趴在窗下偷听的不良人回过头来,脸上神秘兮兮,摇着头对众人说:“不是……不是那牛鼻子道士的事。这回是大事……出大事了……”
还没等这不良人说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就听身后靴声霍霍,叶小楼龙行虎步,昂首挺胸地走进长安县公廨。
“出了什么大事?”
叶帅一声断喝,倒唬得那群不良人尽数从窗下退开,自然而然地列队站成一排,一个个都低着头,瑟缩着谁也不敢开口。
“章主事,这就应了那句老话,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我裴兴怀这也是爱莫能助。唉,唉,章主事好走,恕不远送啊!”
却听廨舍内裴兴怀在端茶送客。
脸如锅底黑的章平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与叶小楼打照面的时候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快步离开了。
这倒将叶小楼的好奇心全部勾起,他给手下那些不良人丢了个眼神让他们自己领会,自己转入公廨深处。
没过多久,他那些手下全都屁颠屁颠地赶来,你一言我一语将裴兴怀与章平商议的事尽数告之叶帅。
“三日之内城中恐有大灾,要将长安城的百姓暂时迁出城?”
叶小楼皱着眉头,反问:“老裴怎么说?”
“嗐!叶帅,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老裴,一见到事儿来找上门,那就是磨盘没握把——推脱了。”
“这几天之后还没影儿的事,现在找上老裴,老裴能应承?”
叶小楼回想了一下裴兴怀的尿性,点头道:“不愧是老裴!”
他转身就要走,却又被人拦住:“叶帅,你说,那诡务司章主事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一群不良人想起过往诡务司的种种“神通”,一时又都纠结起来。
待要不信吧,那章平适才说得言之凿凿。
待要信吧,这个季节里,天干物燥的,不少人家还在为吃水发愁呢,哪里会来什么“水患”。
叶小楼想了想,道:“这简单,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叶小楼转身就走。一群不良人相互看看,连忙呼啦啦地一起跟上。
这群如狼似虎的长安县不良人,沿着昔日巡街的路径,一直寻到城南敦义坊,叶小楼一拐,便拐入坊门,沿着十字街往东去。
一群不良人都不解其意,但叶小楼积威之下,谁也不敢问,只能默默跟上。
就见叶小楼在郑宅旁一户小院的院门跟前停下,盯着紧闭的门户凝视了半天,随后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不良人们不明所以,只能跟上。
在离开敦义坊时才有人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那宅院,不会就是诡务司李司丞的家吧?”
他们当初曾经在李司丞家里捉拿过自己的上司叶小楼的。
叶小楼全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径直向前,出了敦义坊东坊门,然后折向北。
一大群不良人们继续跟上。
向北行了一阵,叶小楼忽地拐弯,又进了一座坊门,入内,在一座门户跟前觑眼看了看。
“这是宗正少卿李汉的府邸,听说就是这位举荐着那个姓李的小子当上的诡务司司丞。”
叶小楼看了看李汉家门前忙忙碌碌的景象,确定这家人十九是要出城暂避的。
于是一伙人又跟着叶小楼往丰乐坊去,不一会儿,便摸来了诡务司附近。
就见叶小楼在章家蒸饼铺跟前停下,状似无意,实则倾听那些主顾与章家卖蒸饼的小娘子们攀谈。听着听着,叶小楼的眉头越皱越紧。
“好像这回……是真的。”
叶小楼转身,冲身后挥了挥。
“连诡务司的人自己都……”
“是真的?”
“那可不得了,我得赶紧安排我老子娘尽快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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