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已有“十二对”被献祭的眼睛,再凑上卓来这一对就又凑出“二十六”这个数字了。
“二十六”本就是他从危险预感里得到的信息,未必就是指“始祖”的二十六枚肋骨。
而“郑兴朋”的态度,也令李好问越发肯定:他必须阻止“圣子”的献祭,必须保住卓来。
这时“郑兴朋”忽然又变得气定神闲了,慢悠悠地开口:“只是想提醒一下尊驾,看看自己的身体吧。
“你其实已没有选择。不献祭‘圣子’,你就会变得与黄帝一样。”
李好问没有答话。
他刚才就已经留意到了。
表面上一直在与“郑兴朋”东拉西扯,事实上他已感受到自己被卓来咬过的那只手臂,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
用余光看去,李好问能看到他的手臂被一层黑气笼罩着。
而被卓来咬过的那个伤口,原本只是两排小小的齿痕,现在那附近的皮肤已经溃烂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的血肉和筋骨。
难道这就是“污染”的源头?
既然李好问不言语,“郑兴朋”便表现出十分得意:
“遵从先行者的意志,好好地向祂献上献祭祂绵延于后世的血脉吧!
“这和你的初衷并不冲突!你不就是想要接触圣子身上的‘污染’吗?那根本不是什么污染,那就是圣子即将回归本源的表现。
“圣子主动回归,你还总拦着他干嘛……”
这个“零”巧舌如簧,不断劝说。
李好问不言不语地等了半晌,忽然撩起自己身上那件袍子的袍角,屈膝盘腿,施施然坐在地面上,抬起头,对“零”笑道:“既然我也已经被污染了,那么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我在这里住下好了。”
这一手出乎“零”的意料,它顶着的那张“郑兴朋”面孔瞬间凝滞了片刻,似乎本体懵逼了,连累投影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紧接着,李好问伸手拍拍自己腰间蹀躞带上佩戴着的荷包,笑道:“好了,小家伙,该你出马了。”
只见那荷包里迅速爬出一个小小的银色人形,有手有脚,小小的脑袋上却没有任何五官。这银色的小人儿扬起头迅速地“看”了李好问一眼,似乎异常不舍。
但李好问冲它点了点头,这小小的,泛着银光的身影立即从这洞穴中闪身而出,向神山下疾奔而去。
李好问笑着拍拍心口,道:“这下好了,无论我被污染后变化成什么样的怪物,都无法再从这座神山上走下去了。”
“零”所投影出的郑兴朋形象,明显没能从李好问做的这决定里回过神来,依旧愣在原地,半晌才开口道:“你打算将你自己就这么困死在这神山上?”
李好问洒脱地一笑,道:“也不能说是‘困死’吧!看来你并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其实挺会享受的。”
说着,他忽然伸手向虚空中一拖,拖出带着栅格的时间视野,探头瞅了瞅,看似随意地从里面拖出了几个银盘。
“零兄,你远道而来,又在这神山之巅独自逗留了这么久,一定没见识过我大唐的美食吧!
“来来来,带你见识见识我大唐的‘烧尾宴’。”
李好问一边说,右手一边不停,从历史中拖出各种烧尾美食:红羊枝杖、水炼犊、光明虾炙、葱醋鸡、雪婴儿……
“零”一时间看傻了眼,却见李好问还在继续:“若论饮品,我大唐的饮茶虽然还有点让人难以恭维,但是好酒可多,且配上著名的酒器,滋味更佳。”
说着,他已经又从历史中又拖出了酒水饮料:“比如这个,用夜光杯盛的葡萄酒,取‘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之意境。”
李好问拖出的确实是夜光杯盛着的葡萄酒——夜光杯本就产自与敦煌毗邻的瓜州,李好问通过时间视野取用,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又比如这个,用白玉碗盛的兰陵酒,毕竟是诗仙李太白亲自带过货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这时,李好问的另一条胳膊已几乎完全被黑气侵染,不能动弹。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松松地继续从自己的时间视野里捣腾好东西,然后将其从“历史”里拖出,一一摆放在自己面前。
“……”
“零”似乎被李好问的这操作给整不会了,它以郑兴朋的形象盯着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半个字。
“差不多了!”
终于,李好问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食美酒,收了手。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长吉兄能陪着一起讲古,我这临死之前竟还能享这样的福气,也算是不枉了。”
李好问笑着向面露急切的“郑兴朋”举起夜光杯。
那“郑兴朋”却在咬牙切齿:“你们唐人好生狡诈,用这种方法逼我摊牌!”
很明显,“零”急切想要李好问帮它完成献祭,看起来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好问见已经将“零”激得差不多了,依旧笑着一扬手中的葡萄酒,道:“我这也是在寻求真相!”
“好吧!”
“零”所投影的“郑兴朋”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算你狠!”
“骗人的!之前和你说的都是骗人的!”
说来也奇怪,“零”在坦陈说谎的时候,言语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它也确实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威逼利诱,又似乎它是抵达了这里之后,才掌握了“骗人”这种手段的。
“我们以‘力量’为诱饵,哄骗世人将出现返祖现象的‘圣子’送上神山。
“这各手段还真是好用——他们总能想到各种方法,将圣子送上山来。嘿嘿!”
“零”一边解说一边陷入回忆,突然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配合郑兴朋那个平实老成的形象,说实在的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李好问也不能确定对方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但“零”接下来的话似乎带给他些许线索。
“因为力量随着血脉的稀释而稀释,成为他们最觊觎的东西。
“在得到力量的过程中,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各种欺骗、背叛、反目成仇……令人叹为观止的死亡、献祭,以及随之而来的分离与仇恨。”
“久而久之,有些人先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大多是吐火罗人,因为旧日婚俗的关系,他们的血统最纯,因此圣子也大多诞生在他们的家族里。
“于是他们给圣子起名叫做‘禁忌血脉’,一旦诞生就要除掉。
“但很显然,他们算错了人类对于力量的贪婪。”
说到这里,“零”操控着“郑兴朋”向卓来看去。
卓来却还是那一副老样子,一动不动,仰着脸望着石窟的洞顶。
“这不,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终于又游回到昆仑神山上来了。”
“不是这样,”李好问平静地反驳。
“其实是那些一心想要避免灾祸的吐火罗人,低估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血脉传承,意味着大家是一家人。这份亲情令人难以割舍。所以卓来出身的老贵族一家才会选择将他送来长安,不是因为想要私藏他而获得力量,而是真诚地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地活下去,无灾无难度过一生。”
李好问这么说着的同时,卓来的脑袋似乎向李好问这边略歪了歪。
少年的眼里似乎恢复了一点点清明,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若隐若现,小嘴一扁,头一回做出一个委屈得想要哭的表情。
“零”闻言却嗤笑一声:“这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由你把他带到了这圣山上?”
这杀人还要诛心的言语宛若一枚大锤,重重地捶在李好问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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