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心花花朵朝向一名小童,奶声奶气模仿道:“娘亲,我想吃糖!”
转头朝向一个青年,它又道:“等今年收了庄稼赚了钱就可以去李家提亲了!”
再朝向沈惊鸿,沈惊鸿登时屏住呼吸,脑子一片空白,被它瞧得一僵。
他此刻倒不是怕这朵花窥探他的心事,他忽然之间想起了之前沈醉寝殿中那朵花的胡言乱语。
“沈惊鸿,我亲你一下行不行?我亲你,你要生气就砍我……”
不不不。
沈醉不是说那花中了毒么。
“我是中了毒,中了沈将军的毒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惊鸿脑子懵得轰隆隆响,走路都忘了如何迈腿,站着不动又觉腿吃不上劲要倒。
就在这种慌张之中,听见面对他的窥心花开了口:“你想看烟花,不用等正月初一,不论今日何日,我都愿意放给你看。”
他眨了眨眼,不明白窥心花在说什么。
大约是听见了他身后之人的所想吧,他回过头,视线所及刚看到沈醉脸上那张白玉面具,手腕忽然被对方擒住,沈醉拽着他,大步穿出了人群。
沈醉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上多出一枚草叶,眸光极深地看着他,而后将草叶覆在唇边,吹出一段乐音。
“砰”一声响。
万千光束陡然窜上夜幕,如同闪着光的蒲公英,越飞越高,越来越亮。
如同漫天繁星,整个市集,整座城都跟着一并闪烁。
妖都百姓都望着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脸上无不是惊叹欣喜。
又是一声“砰”。
天上繁星将将黯淡,新的烟花已然再次铺开。
沈惊鸿这才看见放出烟花的是市集尽头,如小筑一般高的机关。
那机关形状像一棵树,从下往上数一共三层,一层比一层小,最上面那层最小。
每一层开出烟花都不一样,赤橙黄绿,应有尽有。
上一层的色彩没从夜空中褪去,下一层就绽出烟花补上去,明暗相衬,五彩斑斓。
一只鸟忽地飞到沈惊鸿面前。
他被烟花晃了眼,那鸟离得很近他才看到,这是一只木头做出的机关小鸟,鸟嘴开合,衔出一小截树枝。
沈惊鸿看懂机关小鸟在等他把树枝拿走,于是伸了手,小心捏住那截树枝。
一声细响钻入耳,弹指间,一枝开满梧桐花的树枝跃然于眼前。
瞧见梧桐花边缘的半透明光晕,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簇手摇烟花。
与此同时,天上的烟花也再一次绽开,尽数变作和沈惊鸿手中一模一样的梧桐花。
仿佛天上有千棵万棵梧桐树一般。
沈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看烟花,不用等正月初一,不论今日何日,我都愿意放给你看。”
第五十一章 这只凤凰的疯病已经发作了!
你想看烟花,不用等正月初一,不论今日何日,我都愿意放给你看。
和刚刚那窥心花所说一模一样。
那他它窥听到的果然是……
沈惊鸿生怕自己会错意,愣愣盯着沈醉,既不敢放任自己往下想,也不敢开口问。
少顷,鸣蛇从人堆钻出来,伴着未落的烟花低声道:“沈将军,这是陛下亲手做的机关,陛下近半个月批完奏折,日日熬大半夜就为做这个机关,只为早日做成,给你放烟花。”
沈惊鸿浑浑噩噩地看了眼鸣蛇。
鸣蛇:“陛下为了做这个机关,手指弄伤几次呢。”
闻言,沈惊鸿倏地去捉沈醉的手。
确实有伤,涂过有奇效的药粉,还剩下一道道白痕,看得出当初伤口绝对浅不了。
他攥着沈醉的手,话语挤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只听沈醉又道:“鸣蛇瞎说的,不过是纸片割伤一般的细小伤口。”
集市上空,烟花到了最后一幕,如一束束流星飒沓划过。
沈惊鸿偏过头去看流星,总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
是什么呢?
右手传来淡淡温热,留意到自己抓住沈醉的手没放,刚要松开,被沈醉一把捞去。
脑子受了晃荡,想法也被晃了出来:如此说来,沈醉所说的心上人……是、是、是……可惜晃得不够,下半句再一次卡住。
沈醉抬起另一只手,摘掉脸上的白玉面具。
沈惊鸿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沈醉抬起面具遮在他头侧。
沈醉的脸一寸寸变近。
他却没法儿动一只手被沈醉擒着,另一手上还有没燃完的一支烟花,不舍得扔。
嘴唇被一抹柔软的凉意贴上。
手中的烟花发出微小的“滋滋”燃放声响,他从中听见沈醉三两声喘息,以及那个由蜻蜓点水渐渐变得肆意的亲吻。
等沈醉肯放过他,手中的烟花已经燃尽了,因为屏息太久,他猛地张开嘴吸一大口气。
沈醉没有放下遮挡在他们二人头侧的白玉面具,似乎这一隅有着说不出的隐秘。
这人气息太过扰人,沈惊鸿没法儿强行忽视,只得赶鸭子上架顺着那份惶意问道:“为、为什么……”
沈醉笑出一对梨涡:“因为你告诉我,不要管他同不同意。”
夜风凉凉。
沈惊鸿的嘴唇还湿着,风吹在唇上,凉意尤其明显,还带着些许胀痛。
一想到怎么湿的,因何而胀痛,他头皮顿时发了麻。
“我不求你立刻接受我。”沈醉又说,“我只想把心意告诉你。”
一身的血带着沈醉的话慢慢向全身流淌,心中乱麻仿佛被一缕一缕拨开整理了,一股说不清酸涩还是柔软的感觉逐渐蔓开。
“我也绝不会拿妖王的身份强迫你就范。”
沈醉越说,语气中的焦急越无遮掩:“我还会煮粥,我煮的粥很好吃。”
如果从阿捡破壳那日开始算,他和阿捡不过相差七岁。
阿捡年纪小,他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
阿捡只能看得到那些被太阳、月光一映会变得晶亮的石头,他惦记着,便时时留意,看见那样的石头就捡来。
有那么一天,阿捡神神秘秘掏出一个小竹筐,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亮晶晶的漂亮石头。
“都给你。”阿捡提着竹篮仰头看他。
沈惊鸿骗不了自己了,他不舍得给别人不论是当年那一筐亮晶晶的石头,还是眼前这个人。
那筐石头后来被别的小孩偷走,再也找不回,可沈醉还在,兜兜转转,已经长得比他高出一截,依然这样看着他笑。
沈惊鸿不自觉被那笑意感染,跟着牵了牵唇角。
大抵被眼前人认成了默许,沈醉一下子抱住了他。
“我其实记得你。”沈醉道。
“记得?”沈惊鸿如大梦初醒,猝然一僵。
沈醉:“我刚涅槃时,意识不清楚,可我记得我那时分明见过你……你与我以前便相识么?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沈惊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怔怔应道:“很好的人。”
他的手指攥成了拳,眼前的白衣似乎变成五百年前那一夜的喜服,他就是这样抱着沈醉,而后一剑刺穿沈醉心口。
剧痛从断过的尾指寸寸爬向沈惊鸿自己的心口,藏在衣裳下的焰纹陡然烧起来,史无前例地痛,仿佛已经烧尽他的心脏。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执利剑,剑锋抵在沈醉胸口,不能再向前半分,可沈醉却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将那剑身尽数扎进自己胸口。
你真心相待之人,利用你背叛你,到头来还要取你的性命,你当如何?
沈惊鸿一把推开沈醉。
利剑消失了,在他脑中重复的问句也一并消失。
眼前的沈醉神色错愕,还带着些受伤。
沈惊鸿闭了闭眼,扼着呼吸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有很多事瞒你。”
说完,转身就走。
“惊鸿……你等等……”
沈醉在他身后唤他,脑中记忆更凶狠地袭上来,沈惊鸿快步走出夜集,一踩到空旷的地界,直接施展缩地千里把沈醉甩在了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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