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瘫坐在地上,眼皮痉挛得翻了上去,都无法闭眼了。
第五君盯着大妈闭不上的眼睛,淡淡地说:“滚。”
第五君并着手,用针尖做成的刀把这些人一组组解了。走到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身前时,第五君忽然停下脚步。
他盯着这人的裤裆,问:“你里面藏什么了?”
那男的支吾着往后退,然而一只脚还跟别人捆在一起,第五君三两下就把他制住了。
哗啦。
针刀划过,这人的裤裆裂了。
他一直好好放在房里、每天认真擦拭的司少康神像滚了出来,神像手里的笔骨碌碌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第五君怒火中烧,只看了一眼就想吐,胃里翻江倒海,酸水都溢到嗓子眼了。
“都给我滚!!!!!”
他眼前发黑地跪在地上,盯着那尊变得肮脏恶臭的神像,除了吼出那一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唇一直在哆嗦。
气急攻心,他视野四角都是黑的,屋里只有一盏油灯,昏暗得很,那尊司命神像都黑黢黢、油乎乎的不会反光了。
第五君脑瓜子嗡嗡的,他越是愤怒,就越感到疲惫。他也没想到今天一天会发生这么多事,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
不知道在原地跪趴了多久,第五君忽然感觉一双手伸到他胁下,把他抱成一长条,双脚离了地。那双手很有劲,抱他跟抱小孩似的,把他稳稳当当放在了长案上。
第五君懵懵地坐在桌上,环顾四周,发现诊室里已经没人了,齐释青正站在他眼前,看着他。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齐释青说,“你要是改变主意,想杀了他们,告诉我。”
第五君木然地跟齐释青对视,半晌后说:“没有这个打算。”
齐释青没说话,沉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第五君无力地瘫坐着,脚都没劲晃,慢吞吞看着他精心布置的诊室变成这幅闹心的模样,一阵想哭。
接着他就见齐释青又走了进来,端了个水盆。他把水盆放在地上,拎起来一条抹布,拧干水,开始擦拭诊床。
第五君看了会儿才意识到齐释青在做什么,马上跳下长案,说:“你还没好利索呢,歇着吧,我来干。”
齐释青却把抹布扔进水盆,再度从第五君胁下把他抱了起来,放在长案上。
“你坐着吧,这张桌子是我擦干净的。等我把地拖了你再下来。”
第五君寻思了会儿自己今天实在很累,一点也不想干活,就不吭声了,乖巧地坐在桌上。
“哥哥哥哥哥哥——!!”
过了没一会儿,院子里突然传来小秀才的声音。
“诶!”第五君在屋里答道,就见小姑娘哒哒哒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哥哥我出去找你怎么都找不到,现在街上都乱套了,所有人都在说县令的鬼魂的事,太吓人了!”
“哎哎,小心那口痰!别踩了!”第五君指着地上某个位置叫道。
小秀才猛地一拐,然后又哒哒哒跑起来,冲向第五君,看哥哥正坐在长案上,小胳膊一撑,也爬了上去,跟第五君排排坐。
第五君跟个老父亲似的揽着小秀才的肩头,叹息着说:“今天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
小秀才把脑袋一歪,倚在第五君的胳膊上,不动弹了。
桌上坐着的一大一小都累得不想说话,互相靠着看齐释青打扫房间。
从上到下,从诊床到架子,从门把手到地面,齐释青收拾得有条不紊,动作麻利,脏水换了几盆,还抽空给他们刷了茶壶茶盏,烧上了水。
就连司少康的神像都给擦得一尘不染,断了的石笔拿布条裹紧了,放在第五君手边。
第五君在心里感慨:“这也太懂事了。”
小秀才说了出来:“哥哥,这个哥哥比你会干活多了。”
第五君:“……”
齐释青把诊室收拾完,抬眼看向第五君。“我能进你房间吗?”
他手里还握着洗干净的抹布,看样子是想一并打扫了。
第五君不好意思继续干坐着,跳了下来,想要伸手接过抹布。“哪能让你这么累,你快歇歇吧,剩下的我来打扫。”
齐释青攥着抹布没有松手,两人一人扯住一头,无声地较量了一会儿,第五君张开手,作投降状:“行吧行吧,你愿意干就去干吧,累了就歇着。”
齐释青的眉心这才舒展了点,从地上端起水盆,握着抹布往第五君的房间走。
第五君看着他的背影,“啧”了声,想:“这小子也太客气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道有点破音、还带着颤的熟悉嗓音。
“第五君!”
第五君听着这动静,想沈旦是真的吓得不轻,哧哧笑出声。小秀才嗖地蹦下长案,朝外面跑去,叫着:“沈旦哥哥!”
第五君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齐释青整个人隐藏在黑影里。只有一对黑眸,阴恻恻地转向门外,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闪着粼粼寒光。
第274章 忘情(十)
沈旦从县衙门口屁滚尿流地逃走,一溜烟地跑回家,先惊魂甫定地在家抖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就火速更衣来找第五君。
他小心翼翼地从浑书鼎金典当行探出脑袋,却意外地发现街上有好些人是从第五君的医馆跑出来的。
这些人从穿着打扮上就能明显辨认出来,都是去第五君那儿免费看诊的病号,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全都跑出来了,惊恐得跟逃命似的。
他们只要见到路上行人,就会拉住对方问衙门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在问,而且还不信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沈旦见状立刻拿袖子把自己的头给捂了,一溜小跑向第五君的家奔去,心脏扑腾个不停。
今天实在是太诡异、太吓人了。
“嗯嗯,然后呢?”
第五君心情颇好地听着沈旦竹筒倒豆子,一边踮着脚把院子里挂的小灯笼挨个点上,像是在夜空里开花一样。
院子一下变得温馨起来,小秀才拿着比她高一倍的大扫帚往外刷刷扫地,第五君从井里打上水来浇在地上,一副热火朝天大扫除、除晦气的样子,简直像在过年。
第五君甩甩手,歪着头欣赏了会儿自己五颜六色的小夜灯,笑眯眯地看了眼沈旦。“你自己找地儿坐哈,晚上没吃饭一会儿一块儿吃。”
沈旦终于把他今天的魔幻经历讲完了,连喘几口大气,拖过一只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上去,头顶上的黑缎小端冠啪唧歪了,他赶紧扶正。
“唉……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
第五君仍然是眉眼弯弯的,什么都没解释,只哼笑着打趣:“你都是被邪神上过身的人,见到鬼魂还这么不淡定。你别说,那鬼可是个好鬼,救了你不说,还把邪神的事给捅出来了,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沈旦垂头丧气地看着第五君玩似地在院子里打扫了一阵,又见小秀才把门口那块写了义诊一周的石板雄赳赳气昂昂地扛了回来,问:“我在衙门那儿撞了鬼,你这儿又是怎么回事?我过来的时候,好多你的病号正往外跑,不停地打听事情。”
小秀才听到了,把石板往地上一放就想说话,被第五君一个眼神制止:“小秀才乖,帮哥哥把上面的字擦了。”
第五君接着对沈旦说:“跟撞鬼差不多,差点被偷家了。”
沈旦大惊:“什么?怎么回事?”
今夜的永丰镇格外亮堂,不知道是不是人们都怕鬼的缘故,家家户户都恨不能把所有的灯都点上,还有不少人家门口挂了桃木剑,枕头底下压了菜刀。所有人都在讨论鬼县令的事,但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那个死县令就会出现在自家门口似的。
只有第五君家里轻松又愉快。
在漂亮的夜空下,第五君慢条斯理地擦着院里吃饭的桌子,一边说:“我听说你被捕快带走了,就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我一走,那些人就原形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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