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少主检查的人,肯定得是依主长老的首徒玄十师兄啦——齐归如是想。
齐归仰头不服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齐释青无可奈何地摇头。
临行前的几日过得很快。
齐归表现得一切正常,每日认真上课,快乐玩耍,丝毫没有表现出当年那种光是不能跟少主一起上课就难受的分离焦虑。
整个玄陵门都在感叹小齐公子终于长大了。
但齐释青每天看着齐归笑嘻嘻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行囊早在几天前就收拾好了,冬衣夏衣、符纸暗器、经要书籍等等,整齐地收在行囊中,上面还系了口。
他每晚都会瞥一眼那行李——小小一个,体积是藏不下齐归的——然后才上塌。
等到临行那日。
齐释青刚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齐归不知何时溜进了他的房间,趴在他的塌上,就等着他醒。
齐释青:“……”
齐归兴高采烈地催促,拍打着齐释青的被子:“哥哥!起床去善念堂检查行李了!”
齐释青:“……你不要拍那里。”
齐归只觉得那处的手感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手舞足蹈地往上拍去,一路拍过齐释青的腹肌到达胸口,拍得特别高兴。
齐释青躺在榻上看齐归兴奋地在他身上打手鼓,心情很复杂。
他拽着齐归的胳膊,猛得起身,将人摔在床上。他撑在齐归身上,冷脸平复了片刻,按部就班去更衣洗漱。
更衣的间隙里,齐释青瞄着被褥里埋着的齐归,眼睛眯起——
齐归穿了最厚的一件冬衣,里面不知道还套了多少件,整个人裹得像个球;脖子上圈了两条狐毛围脖,正往头上戴帽子,已经扣到第三顶了。
他如同一座崩塌在齐释青榻上的松软棉花山,正在费劲吧啦地蠕动着下床。
齐释青收拾妥当,抱着胳膊审视他:“你要做什么?准备摆地摊卖衣服?”
齐归好不容易在地上站好,粗喘了几下,然后抖擞精神,唰地扛起齐释青的行李,笑得贴心而狡黠。
“哥哥,你今天要出远门,我去送送你!”
齐释青:“……”
齐归格外热情,拒绝了齐释青数次想要接过行李的手,一路扛着齐释青的行李,将人送进了善念堂。
为少主检查行囊的果然是玄十。
但没等玄十看见他,齐归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嗖”地溜了。
玄十把行囊放在善念堂大殿的长案上,含笑问道:“少主,都准备好了?”
齐释青:“嗯。”
等玄十把手放在行囊的系口处时,齐释青忽然眉心皱起——
那里打的结不一样了。
齐释青猛地扭头去看齐归,然而这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进殿的柱子后面,只露出来半张脸。
齐释青赶紧去瞧他的行李。
长案上,玄十正一样一样地把少主收拾的东西拿出来,规整地按顺序摆放。
齐释青仔细看着,他的冬衣夏衣叠放仍算整齐;书籍也是那一摞,捆扎的符纸,锦囊……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然而等玄十把其中每一样都打开检查的时候,俩人都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主的冬衣里叠进去了两本字帖。
少主捆扎的符纸里捆进去了几张“财源滚滚”符。
少主的锦囊里塞了一个平安扣。
少主的书册里每一本都夹了至少两本薄薄的小人书。
……
玄十:“……少主。”
齐释青:“嗯。”
玄十:“这都是你的东西?”
齐释青:“……嗯。”
玄十盯了齐释青半晌,表情一言难尽。
字帖?少主什么时候描过字帖?少主从小写字就自成一体,极有个人风格。
——少主难道转性了?
“财源滚滚”符又是什么?玄陵门可从来没教过这种符咒,能好使就怪了。
——少主竟然悄悄迷信!
平安扣?这不是掌门送给小归的东西吗?怎么让少主给拿走了?
——少主和弟弟争风吃醋!
小人书?整个玄陵门,除了小归,原来少主也看这种孩童的东西!
——少主虽然十七岁,但心里仍旧是少年!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毕竟不是钱财,带上无妨。
于是玄十把东西重新整理好,把行囊原样还给了齐释青。
玄十笑着对齐释青说:“此去一年,少主保重。”
齐释青颔首:“多谢师兄。”
玄十送齐释青走出善念堂。路过那个柱子的时候,齐释青用余光扫过,齐归已经没影了。
齐释青又去正殿给掌门和长老拜别。
快走到的时候,他听见他爹齐冠正给长老们说:“也不知道小归怎么了,突然风寒,都不能来给释青送行。”
大长老相违说:“啊,那他定然病得极为严重,不然怎么会不来呢!”
三长老多财说:“恐怕是要和少主分开,心中郁结,这才生的病。”
齐冠叹了口气,拍拍椅子扶手。“这小子怎么还不来?他赶紧拜完了我好去看小归。”
二长老依主看了掌门一会儿,似乎有话想说,但有些犹豫地憋着。
过了片刻,他还是没能憋住:“掌门,刚刚玄十给我传音,说少主心里还是个孩子,兴许嫉妒你对小归太好。”
掌门:“哈?”
第31章 恣肆(三)
齐释青听不下去了,他走了进去,低头行礼。
“掌门,三位长老。”
齐冠和三位长老正襟危坐,受了他一拜。
齐释青静静地跪在地上,听着他爹和长老们絮絮叨叨,各种交代,最后起身答:“弟子都记住了。一年期满,再回玄陵。”
齐冠走下主座,走到儿子跟前,说:“也不能晚回来。”
齐释青:“是,掌门。”
齐冠放心地说:“行吧,那你走吧。”
依主长老咳嗽了一声。
齐冠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略有些僵硬地抬手,摸了摸齐释青的脑袋——往常齐释青是绝对不给他摸头的。
齐释青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齐冠睁大了眼睛,又揉了好几把。
三个长老彼此交换了微微讶然但又情理之中分外理解的眼神。尤其是二长老依主,欣慰地点了点头。
“弟子走了。”齐释青终于忍不下去,又跪下行了一礼,躲开了他爹的手。
齐冠此时已经眼眶发热,回忆起齐释青还是个奶娃娃时的点点滴滴,心头满是感慨,泛起了浓厚的不舍。
“注意安全啊!”他交代道。
齐释青点了点头,转身。
“有事写信啊!”齐冠又吆喝道。
齐释青的步伐连停顿都没停顿。
“一定按时回来啊!”齐冠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齐释青已经走出了正殿,向着大门走去。
齐冠喉头发紧,目送儿子的背影消失。
齐释青步伐略快地赶到了门房处。
正值大冬天,值守的弟子都在门房内,齐释青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嬉闹。不出所料地分辨出那一道熟悉的声线,他心跳变快了。
“师兄们看这个!”齐归掏出来一条格外精致的小鞭子,给值守的师兄们炫耀道:“这是上回鞭便匾的姐姐来玄陵门时送给我的~”
玄廿在众人的“哇”声中默默靠近,第五君抿起嘴,眨巴着眼睛观察着玄廿师兄——少主远行历练,三长老首徒玄廿代玄陵门送行。
玄廿盯了这鞭子许久,掩饰住眼里的欢喜,问道:“齐归,你所说的‘鞭便匾的姐姐’,是不是……书妍?”
齐归晃了晃小鞭子,装作没有很得意的样子:“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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