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想去探望邢慨的朋友昨天去了个遍,今天想去的也得乖乖上课,邢慨又魂不守舍地神游,一整天都没人看出顾铎心里打什么算盘。
直到晚上,一块厮混的兄弟来接班照顾伤员,才问了句「铎儿你脸色有点差啊」,也被顾铎以太累应付过去。
他拎着包回宿舍,却在大门前转了个弯,直奔后院。等到宿舍熄灯关门时,顾铎已经顺利埋伏在当年老邢翻墙逃课的地方,守株待兔。
学生会执勤主要是抓宵禁问题,不会带武器,只有一个随身的报警器,以防万一联系学校警卫用;他也不趁人之危,赤手空拳地等在墙角下,正正经经地等着挑战。
这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本来就不浓郁的夜色,在学校彻夜不灭的灯光映衬下,更不见古人类遗留著作里的美感。
即便头顶的星空,就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
根据搜集到的「情报」,虞知鸿自己负责这一整个后花园,再没别人会巡逻路过。顾铎也不藏着掖着,大咧咧地靠在树上,极其嚣张地刷着手机。
邢慨大概终于好了点,想起他这位兄弟,发来信息问在哪。
顾铎刻意像平时一样,吊儿郎当地回:“在床上呢宝贝,大晚上的干什么?”
邢慨回了一串省略号。
顾铎没有打架前演讲一通的反派习惯,不用提前背词,呆着也是呆着,顺便哄着邢慨,一来二去地定下来明天的早饭。
邢慨看起来依旧精神不太好,以前爱发的表情包和颜文字都不见踪影,打字规矩得好像在上语文课。
就在顾铎的视线里远远出现一个人影时,邢慨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发过来一段读着就酸的话:“顾哥,我其实今晚特别慌。回过神没看到你,心里特别怕你也有事,也怕你嫌我烦,不想陪我了。不过非得选一个,我宁愿你烦我,也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顾铎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傻·逼」,又道:“别在那胡思乱想,早点睡。”
但是他心里却想:“那就得看虞知鸿他爹的良心了……不过人家大教授恐怕没这零部件,不然也干不出那缺德事。”
——顾铎很倾向于相信网上的阴谋论,不是他听风就是雨,而是他一清二楚地知道,老邢的事不可能是意外。
不同于高中老师嘴里的励志故事,顾铎忽然玩了命地考航大,更主要的原因是他那对神秘兮兮的爹妈。
在高考前的一年半,顾铎忽然接到过一封手写家信,落款是他母亲的名字,信上大致是说:不知道他们这从未谋面的儿子如今是样子,不过一定很优秀。或许作为顶尖学府的航大会是他的目标,希望这些书能够帮助他复习专业课。如果顺利考上航大的实战学院,或许他们一家三口未来会在军部团圆。
那信上的一字一句,都直戳顾铎的心窝,以至于收到信以后的很长时间,他对太空军相关的每一条消息都恨不能背个滚瓜烂熟,经常混迹于军事论坛,甚至破解了几个匿名暗网的密钥,进去看过不少小道消息。
比如当年也有过一起不大不小的飞船坠亡事件,由于事故机型不属于尖端科技,论坛里有人走关系溜后门,要来了事故飞船最后回传的报错信息,供大家研究,也顺便集思广益,探讨怎么减少太空事故率。
那串报错信息由特殊的太空机械语言写成,顾铎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过目不忘,在看到老邢架势飞船传回的信息时,就能够确定,两条代码一字不差。
而据当年的事故报告显示,那一架飞船并非因撞击坠落,而是驾驶装置忽然失灵,和老邢遇到的问题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在平时,顾铎仔细想想,或许不会武断认定老邢出事和虞知鸿有关。军事论坛是个唠嗑磨牙的地方,里边的人有可能胡说八道;飞船在更新换代,一样的口令很可能对应着不一样的结论……可能性有很多,甚至他还有可能记错。
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想不了那么多了。
在看到小路尽头出现人影的一刻,顾铎毫不犹豫地绷紧身体,蓄起力量。
待到虞知鸿走近,他一拳挥出,夹杂着夜间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虞知鸿的肚子上。
“虞知鸿。”顾铎居高临下,望着被自己打倒的人,冷冷道,“没别的事,我就来教教你「报应」俩字怎么写。”
第99章 第一次喝酒
邢慷的事情,我很抱歉。
被掀翻在地的前一刻, 虞知鸿差点顺着本能闪身回击。
但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看清了顾铎的脸,于是束手就擒。
因为他记得这个人——是开学典礼上胡闹的家伙, 也是主动要求替全年级同学受罚的新生,更是刚刚牺牲那位同学的朋友。
见虞知鸿不说话, 顾铎全当他默认了「罪行」,愈发打得红眼。他欺身而上坐在了虞知鸿的胸口, 一把薅住虞知鸿的领口, 将人狠狠摁在地上, 咬牙切齿道:“怎么,知道错了?你——唔!”
顾铎狠话说得气势汹汹,可惜撂到了一半,忽然被一个移形换位抱着滚到墙角,还叫人捂住了嘴。
他气得拳打脚踢, 竭尽所能地拳打脚踢。奈何虞知鸿浑然不为所动。
而下一刻,白花花的灯光照亮了两人方才扭打的地方。似乎听到什么声响的警卫过来巡视一圈, 没发现低矮灌木后躺着的两个人, 又打着呵欠走了。
直到灯光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虞知鸿才缓缓松开手。这样一搅和,顾铎也没了拼命的心思,他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石和树叶, 犹豫一下,还是道:“你——拉我干什么。”
虞知鸿没有回答,而是道:“如果你今晚想出去,我会当做没看见。”
说完, 又补充一句:“邢慷的事情, 我很抱歉。”
尽管顾铎是想过打完架顺墙翻出去跑路, 但即便要跑,也不会是现在。他扬起眉梢,嘲道:“怎么,知道亏心了?难不成您良心发现准备偿命?”
虞知鸿闻言,似有些困惑,但不等他说什么,就被顾铎再一次揪住了衣领。
显而易见,顾铎没准备和他讲道理,而且被刚刚提到的「邢慷」二字再度点燃了怒火。
所剩无几的理智一焚而尽,红着眼的小青年像是背水一战的孤狼,嗓音嘶哑道:“你偿命有个卵用,能把老邢换回来?还是能让时间倒流?”
顾铎压在心里的悲伤也好愤怒也罢,在这一刻、面对着「罪魁祸首」,统统倾泻奔流出来。
他几不可闻地哽咽了下,低声吼道:“你什么都不能!虞大少爷,我们是贱命一条随你们拿捏,可你这条命也他妈的不比任何人高贵!”
航大的夜色寂寥无声,在探照灯的炙烤下,连只鸟都不爱在这落窝,只有兢兢业业的空调风扇发出微弱轰鸣。
顾铎气得发抖,想握拳再揍眼前这混账几下,手却握不稳。他连牙关都在颤,上下后齿不由自主地轻轻磕碰,发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和着心跳在他体内咚咚作响,甚至让他有些耳鸣的错觉。
虞知鸿怔然片刻,道:“邢慷接受任务,我没能拦阻,确实很抱歉。你太激动了,先冷静一下。”
旋即,他又补充:“如果想打我出气,我不还手。”
怕惊动警卫,虞知鸿说话时压低了声音,气息就落在顾铎的耳边,足够顾铎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将这些音节连接成话语,听懂其中的含义,仍是花了顾铎不少功夫。在他发懵的时间里,虞知鸿引着他走到学生们惯用的逃课处,领他翻出校墙,沿街去往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
等顾铎回过神时,他们两个已经坐在距学校二百来米的小型商超里,桌上是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旁边是有些狼狈的虞知鸿。
虞知鸿这人历来把军装穿得整整齐齐,这会却被撕打得乱糟糟,脸上手臂上都有刚刚磕碰出的淤青,头发里还插着一根枯草。
他还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大包消毒湿巾,正在清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不过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经验,动作一点也不熟练。
另一瓶水放在顾铎面前,还拧好了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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