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兰倒是知道,但沈正初去她家那天特意让她先别说,沈广初也是,她只能当做不知道。
宋寻春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毕竟她儿子之前是村里唯一的童生,现在还有可能是唯一的秀才,但面上依然谦虚,只道:“只是考试,怎么好惊动村里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这心一直悬着,唉。”
周秀莲一贯和沈家过不去,本来之前沈家日子没有她家好过,她也看不起宋寻春,这要是沈淮之考上了,那还了得,所以这会儿嘴里也没有一句好听话,“该不会是怕考不上,不好意思说吧,想想也是,这要是大喇喇地说出来,到时候没考中,脸都没地方搁。”
宋寻春脸上的笑瞬间散了,尽管她知道考得好与不好都已经考了,但周秀莲一开口就是咒她儿子考得不好,她哪里能忍,“不劳你费心。”
看她生气,周秀莲更来劲了,自从林樾那个牙尖嘴利地进门,她就没在口舌上占过便宜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哪能放过,“都是看着长大的,哪能不费心呀,这要是考上,我们也沾光啊,秀才,多气派啊,可惜了,瞧淮之这体格子,这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像读书人,怎么读了十来年也不见什么变化,和镇上的秀才千差万别的,莫不是没好好读书吧。”
宋寻春:“……”这种不要脸的话是怎么堂而皇之说这么大声的?
“哎哟,婶儿,多日不见,您风采依旧啊,瞧瞧这嘴,我老远就闻见了,您还是担心您自家的事儿吧,我家的事不与你相干,能不能考上另说,就算是真的没中,那也是童生,拜见过县太爷的,您家可没听说有识字的,莫不是不认真,没好好学吧。”
周秀莲觉得她和林樾就是命里犯冲,一听林樾说话她就头疼。
“你倒是牙尖嘴利,一副泼皮样儿,嫁人也不知道收敛,小心被休回去。”
林樾真心觉得她骂人的话挺贫乏的,左一个被休,右一个被休,不是他自信,而是他真的觉得他自己很好,就这沈家要是还有休他的念头,那就是不识好歹,当然沈家肯定不会有的。
“是吗?可我怎么觉着,您被休的可能更大些呀,不修口德,不睦邻里,啧啧,一数就是一堆呢。”
林樾说完话还故意打量了她一番,对着旁边的姑姑婶婶甜甜地笑了一下,拉着宋寻春径直走了,沈淮之兄弟俩也十分自觉地绕开周秀莲跟上林樾,独留周秀莲一个人原地跳脚。
这一段小插曲没影响沈家人的好心情,好不容易沈淮之在家一年,和沈正初一起父子齐上阵,一天就耕完近三亩地,林樾三人则拿着锄头,各往一边,把边边角角没耕到的地方挖开,中间耕的粗的地方也再挖一遍,耕的深,来年庄稼也长得好。
当晚,吃过饭,林樾就把给他们带的礼物全拿出来,“爹,这是给您带的酒,我闻着是挺香的,可惜我不会喝,您尝尝味道怎么样,娘,凌之,这是给你们带的镯子,你们瞧瞧可喜欢。”
没等他们推辞,林樾就硬塞过去了。
沈正初高兴极了,当场拿出他的小酒杯倒了半杯,倚在墙上抿了一口,“香,这酒尝一口就知道不便宜,你们小年轻啊,这回是爹享福了,以后不许再买了。”
林樾没接话,就是摇头,又看向宋寻春母子俩,见她们也一脸笑意,林樾也高兴,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我的和凌之一样,都是花瓣的。”
宋寻春看着面前同样戴着镯子的两只手,又是高兴又是忧愁,一家和睦再好不过,就是这镯子瞧着精巧,还一买就买这么多,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她不惦记林樾的私房钱,又担心他大手大脚的全花了,以后他自个儿有个花钱的地方没钱用,但这会儿说就是泼冷水了,她也不想扫兴,只想着以后林樾给她的家用钱得好好攒着,到时候小两口要用的时候好拿出来。
“好看,等忙完地里的活计娘就戴上,也让她们羡慕羡慕我。”
宋寻春突然看向沈淮之,这回一家子都有东西,不会他没有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便不再多问,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沈淮之的礼物这会儿正在怀里,昨日回家的路上,林樾就打了个络子挂无事牌,当场就给他挂上了,是他怕刮花了,便装在了荷包里贴身收着。
接下来几天,沈家人都忙着耕地,刚好三天耕完,第四日就是八月十三,也是院试张榜的日子,大半夜,沈正初就赶着骡车,带着林樾和沈淮之一起往府城去。
第65章
健壮的骡子被喂了上好的草料, 都不用沈正初怎么驱赶,就拉着车哒哒哒地往前跑。
每过半个时辰,沈正初就拉紧缰绳让骡子停下, 三人寻个阴凉的角落歇一歇,歇上片刻又继续往前赶。
如果说来考试那天三人是担忧居多, 那今天就是紧张,林樾坐在车上, 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万一事与愿违该怎么办?偏还没法儿露出来, 免得让沈淮之也跟着紧张。
午时刚过,三人就出现在梧州府的城门口, 依旧巍峨的城门, 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 , 意外地让林樾没那么紧张了, 中与不中都无法改变,太过执着反而不好。
上回沈正初急着回家并没有进城, 这次他也跟着进去了, 因为赶着骡车, 守城的官兵还额外收了两文钱, 并叮嘱道:“你们牵着骡子进去,可要小心别撞到人。”
沈正初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见到官兵头都没敢抬起来,听到训话就连连保证, “官爷您放心,小老儿一定小心。”
林樾和沈淮之稍好一些,上前扶起沈正初便进城了。
一进城,三人便直奔学政考棚而去, 因牵着骡子不方便,沈正初在距离考棚百步外就停下了。“淮之,樾哥儿,你们俩快过去瞧瞧,前头人多,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林樾也觉得这里人少路宽,适合停骡车,而且院试结果未知,沈正初也不年轻了,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对身体都不好。
“爹,那您在这儿歇会儿,我们瞧见就立马回来。”
学政考棚前挤满了人,起初林樾还以为已经张榜了,走到近前才听到他们在议论,“午时都过了,怎么还不见张榜?平白叫人焦心。”
“可不是嘛,不过我听说这回来考试的人比上一回要多几百人,许是阅卷的大人还没批完吧?”
因为来的迟,林樾和沈淮之站的位置要靠后些,连考棚门口是个什么状况都看不清。
来到这儿林樾更紧张了,拳头捏着手心都有些发白,要不是人群太过拥挤,只容得下一个下脚的地儿,林樾估计都开始转圈儿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咚”,“咚”,鼓声响起,,本就拥挤的人群瞬间沸腾了,“出来了,出来了,领头的大人拿着榜出来了。”
紧跟其后的官兵见他们还想往前挤,一挥手,身后的人立马往前一字排开维持秩序,敲鼓的人也更加用力,等人群慢慢平息下来,那个官兵才请示学政,学政就是方才拿着榜的大人,闻言应了一声,就将榜递给了另一个大人。
那个大人恭敬地接过榜,面向人群,扬声道:“奉学证大人令,张贴榜单。”
榜单是一张黄色的纸,上头用浓墨书写了及第考生的名单。
林樾和沈淮之站在后头,只能听见前头的人说张榜了,但是一丁点儿都瞧不见,只能干着急。
不过片刻,站在最前头的人有的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仰天大笑,“我中了,中了,读书几十载,总算不负所望。”
但更多的是名落孙山,抱头痛哭,跌坐在地上的比比皆是,哀泣声令人心惊。
或喜或悲,守着榜单的官兵并不在意他们的哀乐,只大声喊道:“不许拥挤,往后退。”
可惜这会儿官兵的话也没有用了,那张黄纸,承载了无数考生一生的希望,瞧见了名字的也要揉揉眼睛,再看一遍,那些没找到名字的,更是恨不得贴到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找,奢望是因为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而让他错过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锣鼓声再次响起,门前的官兵齐声喊道:“奉学政大人令,请诸位榜上有名的秀才在此稍候,领取诸位的雀顶蓝袍,明日辰时末在官署大堂前等候,由学政大人设宴饮酒,举行簪花之礼。”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