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哭笑不得。
他健健康康活这么大岁数,是因为从前发病的时候有120,能去医院抢救啊!
“您还是别打听我了,还是先看看姜……”他对上姜竹眼巴巴有点儿懵的眼睛,错开眼神,“……树吧,哎,姜树!”
正和人不知扯什么的姜树应一声,拎着空托盘儿小跑过来,“怎么了?”
沈青越:“黄大嫂要给你说媒呢。”
姜树:“啊?”
他娘、他嫂子已经默契地抱起孩子,给黄大嫂挪出个空位来,叫人家坐下好好聊聊。
姜竹拿了姜树的托盘儿,往临时厨房那边跑了。
一盘又一碗,一碗接一盘儿,食物丰盛,材料充足,村里的大厨能放开了发挥,做出来的菜都很好吃。
有种又家常,又丰盛的味道。
沈青越本来没什么期待,结果吃着吃着,一直吃到最后,满满一桌饭菜,到结束几乎不剩什么了,大人尚好,午饭结束,村里小孩儿们肚皮都是滚圆滚圆的。
吃过午饭,下午还有其他表演。
从前沈青越都不知道,姜家村竟然有好几个会敲鼓的,用的还是他们自己做的小皮鼓,还有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
虽然表演是道具要求最低的扔盘子,但对他们而言盘子也很值钱,摔了哪个也得心疼半天,扔盘子接盘子表演在人群“哦!”“呼!”“哎呦呦”声中,显得惊险刺激。
江家那边还弄了靶子比射箭,老少都能参与,连奖励都没有,但凑热闹地围了一圈儿又一圈。
下午还有领着孩子回娘家来的姑娘,晚上也能在村里蹭饭吃。
别的村秋社,他们有亲戚也能去蹭着吃。
姜树还跟沈青越分享他就是靠朋友多,每年秋天都能吃到不少肉。
他们一伙会互相通知哪个村哪天开席,到时候拉帮结伙的一起去蹭肉吃。
如果两个村子是同一天,他们还要提前打听哪个村子的肉多菜好吃。
沈青越叹为观止。
果然,快傍晚时候有其他村的小孩和小年轻跑来找朋友走亲戚。
这天是不能赶人空手走的,哪怕掰半个饼子,也得让人人能吃上点儿东西。
像他们村今年这样办席办得风风火火的,除了让自己村人吃上肉,主要也有宣传显摆的作用,还怕没人来吃。
沈青越从不到中午吃到傍晚散席。
除了两顿饭菜,中途还有瓜果点心,这季节瓜多,他们蒸了好多南瓜,还炒了好多瓜子,散场时到处都是瓜子皮。
垃圾也不用担心。
村里的席绝不会剩菜。
吃不完的好菜能端回家继续吃,剩的骨头都有人端回家喂狗。果皮菜叶子也有人收拾了回去剁剁喂鸡。
连瓜子皮都不用操心,谁家想要会专门扫到一起拿撮箕弄走喂鸡,或者拿回去簸一簸留着当引火的碎柴烧。
村里的小狗也会跑过来啃瓜子皮。
晚上还有火把表演,大概是举着火把绕着他们村的田地跑,边跑边喊些吉利的唱词。
沈青越玩了一天都玩累了。
唯一遗憾的是土太大,他不能一直混在人堆里跳舞。
他们的舞蹈还挺有意思的。
女性的偏柔美,互动比速度,跟不上的都不好意思进去。
男性的偏刚健,互动比力气,跟打架似的。
跳的过程中谁被摔飞出去,还会惹得围观的大人孩子一通笑。
不过跳完大多人都要摔,倒是也没谁特别伤面子。
他们还有模拟山匪、水匪的戏,一半人扮匪,一半人扮守卫村子的村民,抢一个高台,打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为谁是匪谁是村民都是抽签临时决定的,抢着抢着就分不清是敌是友了,打到后面简直是一团混战。
兴许是为了保证最后一定要村民胜利,村民人数显然多于匪。
不幸抽到匪的姜树证明了这点,说有一年匪贼太强,最后占领高台了,没法收场,里正问他要不要改邪归正做个好人,然后那个土匪就投降了。
同样不幸抽到匪的姜竹就没姜树那么机灵,挨了好一阵儿胖揍才投降,晚上到家时候,解开衣服一看,身上青了好几块儿。
沈青越拿着里正发的药油给他擦,又好笑又无语:“你怎么不学姜树那样机灵点儿?被抓住马上喊投降啊。”
姜竹无语道:“我一上来就被家俊捂住嘴了。”
明明说好了他们俩一块儿的,结果签子不一样长,他还没弄清谁是村民谁是匪呢,家俊瞬间就朝他来了。偏偏他们旁边长签子扮村民的还特别多,他想跑都没来得及就被一群人给按地上了。他们当匪的又特别不团结,没一个人过来救他。
沈青越笑得药瓶子都晃,“来,我再给你擦点儿药。”
也多亏天冷了大家穿得都挺整齐,要是像夏天那么露胳膊露腿的,就这么打闹,抓伤蹭伤是肯定的。
“让你穿厚点儿吧,你还不穿。”里正家孙子就穿了个袄,打到后面发现自己人多对方人少,才把袄脱了全力战斗。
“这药怎么用?涂完了要揉揉吗?”
“嗯。”
沈青越把发青的地方都涂了点儿,放下药瓶给他揉后背。
养了半年果然不白养,背上都能摸到肉了。
沈青越捏了捏他的肩,指挥姜竹,“你再站灯架那儿,对,就那,别动。”
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他把姜竹拉到墙边,拿笔压着他头顶画了一条身高线。
看上去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再长一长,都要超过他了,沈青越又有些想叹气。
姜家村秋社结束,姜竹又被拽去别的村混了几次饭。
他堂姐婆家那边喊了几次,姜树硬拉他去混了两次,江家常和他们一起进山的小孩还喊他一起出去混了一次,山里面的村子邀请了他一次。
沈青越没怎么下山。
他的《长腿鸟》要画完了。
为了集中精力画结局,最近一次草市他都没去。
终于,最后一话画完了。
被赶出禽舍的“长腿怪”褪去了一身的绒毛,露出漂亮的白羽,长出了鲜红的鹤顶。
他在朋友、邻居的眼中看到了惊叹、羡慕、渴望,在他们眼中看见了自己。
他用自己长长的腿踩过枯黄的芦苇荡,踩过黑色的淤泥,走进如镜的浅滩里,低头,看见了长大的自己。
长腿鸟仰起脖颈,听见了天空飞鸟的高歌。
他振动翅膀,一跃而起,天上的风,吹落了他最后一片绒毛,黑白的翅膀,漂亮的羽翼,翱翔在无垠的天际。
倒数第二张,沈青越用九宫格画了一模一样的角度,一模一样的视角,分别从幼态到长大的鹤头、鹤翅、鹤脚。
最后一张,是鹤在辽阔的天与湖间自由地翱翔,飞向未知的,更广阔的远方。
他出生的小村子,和那间小小的禽舍,就在画面非常小的一个小角落,不特意看,绝对注意不到,沈青越打算把这儿当作彩蛋,好奇有没有人能发现。
但为了让姜竹看见,他又一鼓作气,画了一张大卷轴。
禽舍的鸡鸭鹅,在最角落看着飞向远处的丹顶鹤。
而远处,是缥缈的,广阔的天地景色。
画完了。
沈青越扔了笔,仰倒躺在地板上。
窗外的风吹过画,吹过他,带着药草熏香微苦的香味,将这一刻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93章 哄哄啊(二更)
画完了。
好一会儿, 沈青越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没有遗憾了。
画的后面写上了他的名字,沈青越。
如果保存好, 也许这幅画能随着《长腿鸟》的故事流传很多很多年。
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他的名字也能印在某本书里。
再也不算辜负自己的名字了。
两个世界,这么多年,没有遗憾了。
他在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眼泪。
姜竹拎着一大堆为过冬储备的东西回来, 一进门先看见躺在地上的沈青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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