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卖茶的地方是不让摆别的摊子的,但人多了总要吃饭喝水休息,茶市外边可以摆摊子,每年也有趁热闹过去卖些吃的玩的和特产的。
这种时候,好卖的不只是茶叶,他们宝峰县的纸坊也会紧挨着茶摊子摆好大一片,那些没买足茶的,又不愿意空着船回去,说不定会换个种类进货。
还有些在这边儿弄不到心仪茶叶的茶商说不定会往邻县去,也有采买好了就想往码头发货的,村里有车的和青壮们会专门赶在那两天去茶市附近蹲活儿,运人也好,拉货也好,或者去做些搬运的活儿也好,这是除了过年时候最赚钱的一阵子。
最近他们村里活儿多,已经好一阵子没人去码头干活儿了,不过茶市这两天运气好能赚一两百文,大伙儿还是很心动的。
连姜树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弄了车准备去凑凑热闹。
姜竹没什么要卖的,顶多那天过去瞧瞧热闹,把酱酱和车都借给他了。
不想姜树赚了两天钱跑回来还骡子时,竟然还拎了礼物。
姜竹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他,确定没看错脸,“给我的?”
“给沈先生的!”姜树把礼物往沈青越跟前挪了挪,搓了搓手,嘿嘿笑,“沈先生,你能教我识字、写字吗?”
沈青越:“……”
他对姜竹道:“你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要是没发烧,叫你四伯别盯着别人篮子里那点儿蘑菇了,赶紧领他去清潭寺找大和尚驱驱邪吧。”
第84章 心思
姜树:“……”
沈先生一直都是这么和人聊天的吗?
姜竹是怎么忍这么久的?
有求于人, 姜树还是很积极:“没中邪!我好着呢!真的,我是诚信求学!”
沈青越:“你去找赵先生, 他教得比我更好。”
姜树:“找赵先生就来不及了,我得抓紧呢!”
“嗯?”
姜竹和沈青越都稀奇地看他,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需要认字的急事:“什么来不及?”
“收税赋啊!”姜树巴拉巴拉一通说。
事情其实也简单,他们几个人去茶市拦活儿,今天他正好遇到了被调来帮忙的王九和李十三,这哥俩和他一起在韶家开荒的山头打了十多天兔子, 友谊还挺牢固,远远瞧见了他,叫他过去一起吃东西。
然后聊着聊着,那俩就抱怨往后这一个月都没清闲日子了。
姜树一问才知道, 原来这哥俩忙完茶市,也不能回去继续逮兔子, 得去挨着村子核对税金呢。
那俩顺嘴说到人手不够, 得征加人手, 又顺嘴问他“你识字吗?”
姜树想都没想就说, “识字啊!”
好在他脑子还算清楚, 顺嘴赶紧找补了一句:“不过不多。”
“那没事, 就是帮忙念念名, 核对下数, 顶多记两笔的事儿。”
严格来说, 其实县衙的差役、仆役, 甚至村子里的里正, 都是劳役的一种。
不过无论是在县衙当差,还是在村里当里正,又都有技术要求, 首先,就得识字,至少常见字要能读能写,起码能把公文给念利索了。
这就限制了大多人。
能干的少,不能干的多,慢慢的,里正一般都是各村说得上话的人来干,许多还是族长。
而县衙里,更是形成了垄断。
不光需要识字的部门,连后厨、洒扫的,慢慢也都成了关系户。
前朝这些吏员、役力都是没薪资的,大虞虽然薪资聊胜于无,但管饭。
好歹没算白干。
不过这都是明面上。
县令五年一调任,若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兴许还会再留任一两年。
但吏员、官差们不一样,他们自己成了势,世袭且垄断,新到任的县令有时候还得仰仗他们才能把县里的事儿办明白。
不用朝廷给他们发薪资,他们各有各的门路各有各的办法能吃饱捞足。
不过太不争气也不行。
至少需要点儿技术的活,纯混混就干不了。
比如征税。
弄错了回去少不得挨骂,还得家里给擦屁股解决,还不如临时雇些个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干呢。
姜树要干的就是这个。
替那些不识字的官差、小吏去挨着村子核对税、收税。
当然,他也不怎么识字,但是他敢吹。
等茶市的事结束,最多也就是五天后,他就得上任去了,可不火烧屁股,来不及找正统教书还爱讲大道理的赵先生了。
沈青越憋笑:“你跟人家说你识字?”
姜树:“啊!我也没骗人啊,我是识点儿。”
他们家学习气氛还是有的,家旺每天晚饭后会把白天学过的东西再带着两个弟弟复习一遍。
他们家安都听会几个字儿呢。
他也捡着觉得有用的学了学。
沈青越:“你会什么字?”
姜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沈青越:“还有呢?”
姜树说顺口溜似的开始数:“宝峰县,山阳镇,姜家村,姜树、姜齐、姜胜,姜家旺,姜家才,姜家兴,姜家安。豆角、黄瓜、茄子、白菜、萝卜、豆腐,钱、银、文、两、斤……有的会写,有的不会写。”
姜竹:“就这些?”
姜树:“这些就差不多了!反正是上村里收,大家名都大差不差的,太难的字我就说不会念,主要就是数嘛,沈先生你教教我那些田啊亩啊什么的,我再找里正借咱们村从前的那些公文什么的,你教我念念,肯定都差不多,我知道意思了到时候念错俩字也没人发现。”
沈青越:“……”
不得不说,还真是个投机取巧的思路。
沈青越:“你干一天多少钱?”
姜树:“五十文。”
沈青越稀奇了:“五十文?你费这么大劲儿?”
现在姜树又重新做起了卖菜的生意,不过他是往镇上卖,姜望南是往码头卖,井水不犯河水。
入秋山货正多,也是囤粮囤菜的季节,他还从姜竹这儿批发了些三等山货,走量便宜卖,加上其他的,每天收入可能比五十文还多呢。
疯了?
过把瘾把好不容易又干起来的买卖重新丢了?
沈青越狐疑地看他:“你就为了这五十文?”
“怎么可能!”姜树嘿嘿乐,朝沈青越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沈先生就是沈先生,聪明,我回来说他们没一个多问这一句!”
他神神秘秘道:“县衙明年招人,我干过这个,更容易进。”
沈青越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有门路?那两个官差?”
姜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能介绍,但是还得花点儿钱。”
沈青越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急吼吼跑来山上了,原来不止需要教书先生,还需要个能掏得起银子的投资人,他笑问:“多少?”
姜树先伸出个巴掌,又收起四根手指,“五十两,最多……一百两。”
姜竹听得直皱眉:“你家有那么多钱吗?”
姜树:“当然没有!”
他们家又不是大伯家,省吃俭用能攒钱,要是十两八两的,他去抱着他两个哥哥两个姐夫的腿哭,没准还能借出来,五十两,他就只能找外援了。
他就是吊死在屋檐上,他两个嫂子两个姐姐也不会理他。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姜竹:“你有吗?”
姜竹:“???”
他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姜树:“嘿嘿,你能借我最好,借不了那么多,二三十两也行。”
其他的他再问他哥哥姐夫、狐朋狗友借借,最后差的找大伯支援点儿,过年再找二伯支援点儿,应该就够了。
沈青越:“你别看他了,他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叫村里人知道他有钱不给大家发工钱拿去给你去投门路,来不来山上不知道,肯定得把你家大门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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