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淑宁因反悔与白家的婚事而陷入到风口浪尖中,她最应该恨的,一是白家,二是左家。”喻勉一针见血地指出:“白家让她名声扫地,左家又弃她于不顾,能让白家遭到报应和左家受到牵连的事,她又何乐而不为?”
这件事指的就是乌衣案,左淑宁虽然不是乌衣案的主谋,却有能力做到顺水推舟,在众多顺水推舟之下,白家倾覆于汪洋。
左明非否认:“二姐不是那样的人。”
喻勉斜着左明非,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左明非皱眉道:“…不然喻兄以为,白兄喜欢我二姐什么?”
“自然是皮相。”喻勉不以为意道。
左明非被气笑了:“莫非喻兄挑选心上人,只是看皮相?”
喻勉上下扫视着左明非,眼神不置可否。
喻勉的眼神太过理所应当,左明非觉得胸口滞涩,他低叹地说:“喻兄所谓的喜欢,未免太过浅薄。”
喻勉嗤了声:“我当左大人只会读圣贤书,没想到还爱看风月话本。”
“这不是看来的,而是我深有体会。”左明非很想把其中深奥给喻勉掰扯明白。
奈何喻勉对情爱这种事压根不屑一顾,但喻勉看左明非满眼急切的模样,心中不禁微动,逗人一般地问:“深有体会?”
“喻兄当年大半时间在边疆,自是不知道白兄对我二姐的情意…”
原来是这种深有体会,还以为是左明非要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呢。
喻勉当年就不爱听猜白鸣岐与左淑宁的风月事,如今更是无甚兴趣。
“打住吧,即便知晓了,我也写不出来长恨歌。”喻勉百无聊赖地打断喻勉,随口道:“毕竟我不姓白。”
左明非轻声抱怨:“你总是如此。”
喻勉故意挑衅:“你待如何?”
“……”
凌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斟酌着问:“主子,我还继续说吗?”
“说。”
凌乔道:“除去我方才所说,李杨在回来的路上打听到,曹夫人在等一道密旨,至于是谁的密旨,暂且不知,不过李杨已在通往曹府的各个道路上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信使了,主子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
喻勉缓声道:“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伺机而动。”
凌乔兴奋地问:“现在就撕破脸嘛?是要血洗曹府不?”
“你能以一敌百了?”喻勉淡淡瞥向凌乔,语气不乏奚落。
凌乔蔫儿了下来,委屈道:“我还没那能耐…”
“既是不能,那便以百敌百,回去叫人。”喻勉吩咐。
“是!”凌乔咻地一下不见了。
左明非心不在焉地看着棋盘,喻勉对他这出神模样看不入眼,他嗤之以鼻道:“你还真是操心命,前几日为你五弟伤神,如今又忧心你二姐。”
这话不像是夸人的,但比起损人的话,似乎也差点,左明非没有搭腔,仍旧心事重重地思索。
喻勉毫不避讳自己话里的恶劣,他漫不经心道:”怎么?左家就剩你一人了?也未曾听闻京中传来丧报。”
左明非微叹一声,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我是左家人,自然会为左家的事忧心,喻兄难道不关心琅琊书院吗?”
“我已被驱逐出本家多年。”喻勉淡淡道:“琅琊书院如何,向来与我无关。”
左明非不免好奇:“那喻兄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喻勉低笑出声,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左明非脸上,饱含深意道:“左三,我不妨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我便想要什么。”
这话真假参半,左明非眼睫缓缓落下,复尔抬起,他想起昨晚喻勉说的那句话,“你我果真是一样的人。”
第40章 中计
适夜, 曹府上下鬼哭狼嚎起来,北院火光滔天,好在北风阵阵, 火星未曾蹦到南院。
南院中, 喻勉在廊下站着,他仰脸看着不远处的火星, 对不远处的执棋人道:“北院是曹骊母亲居住的地方, 要说曹骊夫妇也是有孝心,主屋给母亲居住, 只是他们在作出这样的决定时, 可曾想到今日的火灾?”
左明非端详着棋局,说:“幸而发现的及时, 这火势应该伤不到人。”
“火势不仅能伤人,还能掩饰某些痕迹。”喻勉靠在廊柱上, 右手不自觉地摩擦着腰间的玉佩。
左明非抬眸望过来:“何出此言?”
“比方说,杀人的痕迹。”喻勉淡定的话音轻飘飘地落下, 北院轰然一声巨响,原本熊熊燃烧的房屋瞬时坍塌,热浪翻滚,连南院的空气都升温了几分。
“……”左明非看向喻勉身后的火光,他微蹙的眉眼渐渐注视回喻勉, 在这样的声势下,喻勉好整以暇地抱臂站着,神色仍旧不以为意。
左明非摩擦着一枚棋子,定神问:“火是你放的吗?”
喻勉轻嗤着反道:“我同曹骊的老娘有什么仇吗?”
不是喻勉就好, 左明非心神稍定,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棋盘上。
喻勉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左明非, “你二姐的好日子要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她丈夫是太后身边的红人,现下压制你二姐的婆婆也没了,想来她被扶正只是早晚的事,虽然曹骊母亲亡故…他们还要回乡服丧,不过再稍待几年,他们一家定会前途无量。”
“喻兄是如何得知曹老太太会今晚亡故的?”左明非问。
“猜的。”喻勉闲庭信步般地走向左明非,声音沉缓:“我若是左淑宁,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左明非轻飘飘道:“杀人是死罪,喻兄慎言。”
喻兄嗤道:“你连一盘棋局都要解上几天,想来是心烦意乱得很,何必故作镇定?”
“这棋局是喻兄前几日留下的,你也未曾破解。”左明非笑意淡淡地望着喻勉。
喻勉抬手一挥,棋盘被掀翻在地,黑白棋子在木板上蹦跶着落下,落下又滚远,有的隐没在草丛间,有的滚落在人脚边,清脆的落地声逐渐消停,所有的棋子都尘埃落定。
“只要执棋人未变,管他什么棋局,再开一局便好。”喻勉低沉的声音盘旋在院子里。
左明非笑意不减,他道:“可这也掩盖不了你不能破局的事实。”
“只有棋子才渴望破局,因为他们不甘心当棋子。”喻勉随意抬脚,落在他脚边的白子瞬时化为一块齑粉,“又如何呢?棋子始终是棋子。”
左明非问:“喻兄可知一叶障目?当你只在意一片叶子时,便会忽略其他的叶子。”
“我所在意的叶子,是一叶知秋的叶。”
院外脚步声急促,喻勉和左明非停下争执,同时看向院子门口,两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官兵接近,为首的官兵道:“喻勉接旨——”
喻勉瞥向那官兵,官兵示威般地举起手中的暗金色懿旨,喻勉一撩衣摆,单膝下跪:“臣喻勉,接旨。”
“太后懿旨:交州司马喻勉深受皇恩,本应标榜官员,表率群臣,熟料其于赴任之际,滥用职权,枉杀无辜,实为礼法败类,哀家深恶其罪,特命其执于徐州太守曹骊,查明缘由,依律定罪,钦此。”
喻勉和左明非都看出了这道懿旨的微妙,太后并未直接下死罪,而把定罪的权力交给曹骊,可话说回来,太后又有赋予官员权力的权力吗?
若曹骊顺应太后心意处死喻勉,无非是公开站位于太后,他为官多年,素有民望,这于太后大有好处。
若曹骊忌惮皇权,对喻勉留有余地,那在太后看来,曹骊并非可依仗之人,即便喻勉日后追究,追究的也是曹骊,对太后又无半分弊端。
所谓投石问路,敲山震虎,倒是被王氏玩了个明白。
“走吧,喻大人。”官兵警惕地看着喻勉,试探性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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