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他和声解释:“白兄的肺腑之言振聋发聩,方才我听入迷了,一时忘了出声,给白兄赔罪。”
“嗐,你我为知己,你听去了,也省得我再说一遍。”白鸣岐脸上带着笑意,招呼道:“憬琛过来坐,正好,好酒配…”
他瞥了眼被喻勉烤焦的鸡,原想说美酒配佳肴,可这实在算不得佳肴,于是白鸣岐开玩笑道:“好酒配毒药。”
“……”喻勉将烤鸡举到白鸣岐脸前,无动于衷道:“你先配。”
左明非坐下,眸中带着星点笑意,看着二人打闹。
白鸣岐接过烤鸡,笑嘻嘻地对左明非道:“憬琛,这只鸡焦了,你再等上一等。”
“无妨。”
白鸣岐一手搂着兄弟,一手揽着知己,豪爽地啃着鸡,大口喝着酒,可谓十分畅意,没等喻勉烤好第二只鸡,他就晕晕乎乎地抱着酒坛子醉倒了。
左明非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他自责道:“忘了提醒白兄,这浮生醉是烈酒,喝多容易醉。”事实上,是他光顾着看喻勉烤肉,一时忘了,想到这里,左明非舔了下嘴唇,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左明非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到喻勉唇边噙着一抹淡笑。
惯常不笑的人笑起来…是很特别的。
左明非的目光又黏在了喻勉身上,这个人…真的很不同寻常。
直到喻勉抬手,左明非才像没反应过来一般地顿了下。
木头美人坐着不动,喻勉晃了下手中的烤鸡,挑眉问:“不要?”
“要!”左明非反应过来,接过喻勉手中的木棍。
“烤得不好,你且将就着。”喻勉接了一句,他神色略显认真,语气算得上温柔。
左明非温驯地拿着烤鸡,垂眸笑了下:“很多字。”
喻勉没听懂,询问似的歪了下脑袋。
“相识至今,这是你跟我说最长的一句话。”左明非和声说,语气中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雀跃。
火光下,左明非那张脸不仅漂亮,还添了几分生动,他眸中似有水光闪动,待看清后,原来是喻勉的影子。
喻勉闲散地想,这小孩儿确实漂亮。
“那天我送别伯父后,回去没看到你。”左明非语气认真起来,认真得有些委屈。
喻勉悠缓道:“怎么?还想我送你回家?”
他本不是轻佻的人,话一出口才觉不妥,但不妥也晚了,喻勉颇为放任自流地盯着左明非。
“不是…”左明非下意识先否认,而后真诚道:“我是想请喻兄吃个饭,聊表心意。”
喻勉看他认真解释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于是淡声问:“能带别人吗?”
“能,白兄也能来,你想带谁都成。”
喻勉故意改口:“可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
“……”左明非懵了,他平日里是个伶俐的人,但此时此刻脑袋却怎么都不转,他斟酌道:“那…那就罢了,是我唐突…”
“只有你我行吗?”喻勉盯着左明非的脸,逗人的心思还没停。
左明非的心境可谓是一波三折,他怀疑喻勉在捉弄他,但喻勉看起来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于是他重复:“意思是,只有我和你,吃饭?”
喻勉被他懵懂的样子搞得心软,于是低笑出声,还不忘点头:“是这个意思,你果然很聪明。”
“……”这算哪门子聪明。
左明非掩饰无措般地咬了口烤鸡:“喻兄谬赞…了。”
“好,我等着你这顿饭。”
第20章 乌衣案
喻勉这一觉睡得昏沉,恍惚间,他听到了凌乔的呼唤,“主子…主子?”接连几声后,有个熟悉的温润声音低语了几句,马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脑海中虚虚实实,场景变幻莫测,喻勉有许久没有睡得这般沉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虚晃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马车窗帘不知何时被掀开了,晚间的凉风灌入车内,撩拨起窗边人的衣角。
左明非单手拿着一本书,借着窗口的天光埋头看书,光影交错间,左明非的半张脸被光映着,忽地就让喻勉想起十余年前,那晚篝火旁的左明非,也是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左明非察觉到喻勉呼吸的变化,抬头便撞入到一双幽沉暗深的眸子里,“喻兄醒了?”
寻常人看到喻勉的眼睛大抵会躲开,那双少时沉稳如星的眼睛如今像是淬了滔天的冷意,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如临深渊,但左明非却不闪不避,平静温和地望着喻勉。
喻勉并未回应。
左明非道:“方才凌乔通报说到了京口,我见你睡得正熟,便替你回了。”
喻勉这才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有劳。”
“喻兄可是做梦了?”左明非闲问。
喻勉没有否认,索然无味道:“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年少温情似是温柔乡,会让人深陷其中,消磨斗志,在喻勉看来,回忆是一件软弱的事,从很久以前,他就不再追忆过往,他强迫自己忘记很多事情,只记得仇恨。
他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且不死不休。
但是今天这场梦,让喻勉记起来很多事,那些放置在他记忆处细枝末节的人和事,如今再想起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沧桑感。
左明非合上手中的书,笑道:“喻兄已经睡了一觉,还不打算告诉我我们是何时相识的吗?”
喻勉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他百无聊赖道:“还记着呢?”
“喻兄告诉我罢。”
喻勉支着下巴,懒得再逗人,索性道:“无甚特别,不过是英雄救美。”
“哦?竟是我救了你?”左明非恍然道,随即笑道:“带上之前,我算得上救你两次。”
喻勉朝左明非投去鄙视的目光:“你有那能耐?”
左明非安静地笑望着喻勉,不作辩驳。
瞬时,喻勉便明白了左明非的用意——他是察觉到喻勉醒后的消沉情绪,这才出言玩笑的。
这人是个傻的吗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及着别人。
愚蠢。
和白鸣岐一样愚蠢。
喻勉不仅不领情,还出言评价:“多此一举。”
看喻勉讽刺人的心情回来了,左明非一笑了之,任喻勉说两句不痛不痒的,他自巍然不动地重新打开书。
“你对曹骊了解多少?”喻勉看不得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索性打开话题。
左明非微微抬头,娓娓道:“多年来,曹大人始终在外为官,朝廷倒是有将他召回的意思,但他婉拒了…”
“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喻勉不耐地敲了两下车壁。
左明非好脾气地问:“喻兄想听什么?”
“他家境如何?”
“曹大人出身寒门,但心性坚韧,且文采斐然…”
喻勉啧了一声。
左明非无声地勾起唇角,这才正色道:“他初入官场时,性格并不好与人相与,翰林院同僚对他皆避闪不及,但白兄一直很欣赏他,并常常带他去见自己的朋友,白兄的朋友皆是豪爽之辈,没那么多规矩,想来那段时光,对曹骊来说是极为自在的。”
“豪爽之辈中也有你?”喻勉冷不丁地问。
左明非笑意淡淡地摇头,“我虽同白兄交好,可我少时课业极重,并不怎么去白兄的诗会,说起来,我二姐倒是经常去。”
“知道。”喻勉兴致索然道:“她和曹骊就是那时候勾搭上的。”
左明非委婉道:“…也不好这么说。”
喻勉漫不经心道:“我倒是对曹骊有几分印象,相貌平平不说,才情也不如白思之,真不知道你二姐在想什么。”
左明非只得挑着话接:“喻兄,以貌取人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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