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非无语片刻,然后道:“起初我也不信,但那卷布条上有大周皇室的图纹。”
喻勉挑眉:“皇室图纹?皇室有人在图戎?”
左明非含笑道:“至少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那倒是。”喻勉颔首。
这总归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真的拿捏住了阿史那·西朔,但还有一件事,喻勉佯做不经意地问:“只是憬琛,你似乎对图戎的事情过于上心了。”
左明非不慌不忙地笑了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喻勉听不出意味地轻笑了声:“走罢,听说陛下那边乱成了一团,季小九兵临城下,恐要逼宫呢。”
喻勉和左明非来到城内的郡守府时,延光帝一行人也刚到达不久,连夜赶来的太医不断往郡守府中跑,看着门内门外进进出出的人,喻勉的眉心不自觉地动了动。
看到喻勉和左明非,急得团团转的官员们不由自主地惊呼:“喻大人来了!”
“左大人平安无恙啊。”
“喻大人!”
“喻相!现下弈王率领五千精兵兵临城下,您说这要如何是好啊?”
“对啊对啊,陛下不准我们从重京调兵,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还请丞相大人快快做出决断!”
“喻大人要救我大周于危亡之际啊!”
喻勉脸色黑沉,他看向面色疲惫的潘笑之,眯眼问:“你喊他们来作甚?”
潘笑之扯了扯唇角,“陛下不愿从重京调兵。”
“所以你就喊了一堆言官过来?”
潘笑之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至少他们能轮流去城墙上质询弈王,聊胜于无罢了,不然你说要如何?喻相!陛下需要你时你又跑哪里去了?!”
看他发怒,喻勉瞥他一眼,淡淡道:“本官自然是在为了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潘笑之一口气堵在胸口,然后就被气笑了,“好,好得很。”
喻勉思索片刻,然后问:“你可派人前去询问弈王的用意了?”
潘笑之冷嗤:“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番乘人之危,擅离职守,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通报:“启禀大人!弈王有退兵的迹象!”
所有人:“……”
又过了不久。
“报——弈王已经派人将图戎使臣安然无恙地护送了过来。”
“报——弈王军队已经启程,将要返回边境。”
喻勉沉吟:“此番图戎使臣中混有主战派的人,他们冒充克烈部想要对太子和使臣不利,弈王起先扣下使臣,约摸也是想要保护他们。”
潘笑之久久不能回神,他惊疑不定道:“不是…他!他想要保护使臣…犯得着大军压境吗!”
喻勉斜他一眼,看傻子似的看着潘笑之:“五千也算大军?分明是你们心虚,你们怕他报复,因为是你们将他逼去了边境。”
左明非形色从容道:“看似是兵临城下,但又何尝不是从外城将这里给保护起来?”防止外面的敌人再进来。
潘笑之不由得攥紧衣角:“……”
“陛下宣喻大人,左大人和潘大人觐见。”
三人一同进门,延光帝气若游丝地喘着气,太医们进进出出,脸上神情焦急不已,“臣等见过陛下。”
阿宥红着眼睛站在一旁,看到喻勉后,他低低地唤了声:“师父。”
喻勉心中微叹,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阿宥,用目光示意阿宥去歇息,阿宥很识趣地退下了。
听到脚步声,延光帝努力睁开眼睛,下意识道:“随舟?随舟…来了吗?是随舟吗?”
潘笑之斟酌道:“陛下,弈王正在启程返回边境。”
“哦…哦…他又走了,他小时候就不喜欢呆在宫里。”延光帝自言自语道。
喻勉适时开口:“陛下,图戎使臣已至城中,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主持大局。”
听到这里,延光帝似乎恢复了些清明,他仍旧艰难地呼吸着,“朕…朕知道了,你去…去安排吧。”
“臣遵旨。”
延光帝:“寰儿呢?”
左明非道:“请陛下放心,殿下安然无恙。”
“有劳诸位爱卿了。”延光帝努力呼吸着,他有些记不起来喊他们过来作何,于是虚弱地摆了下手,“退下吧,都…退下,笑之留下,朕…朕要交代你几句话。”
出了屋门,喻勉与左明非并排站在走廊里,两人沉默良久,喻勉听不出情绪地说:“陛下恐怕撑不过半个月。”
左明非微叹一声,没有搭话。
喻勉轻笑一声,语调懒散道:“小太子继位,你将要师凭徒贵了,缘何叹气呢?憬琛。”
左明非看向喻勉,目光微闪:“阿勉,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喻勉侧脸看他,“终于肯说了?”纵容中夹杂着无奈,喻勉的脸上一片了然。
第153章 使臣
喻勉的话听起来一切就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左明非微顿,迎上喻勉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他有意调节气氛, 含笑道:“这么说来, 阿勉早就猜到我瞒你什么了?”
“不如你说上一说,看看我猜的是否正确。”喻勉态度散漫地接话。
左明非望着喻勉:“我需得亲自往北岳走上一趟。”
喻勉盯着左明非不回应。
左明非上前一步, 他轻轻扶住喻勉的手臂, 拇指不经意地蹭过喻勉手臂的伤口边缘,认真道:“阿勉, 实话说, 我不愿与你相争,可新皇登基, 你定然会被针对,即便无人敢针对你, 你也不会全心全意地臣服于新皇,你我之间, 即便不愿,那也势如水火。”
喻勉缓缓开口:“说到底,你不过是怪我束缚了你。”
“是。”左明非毫不避讳地承认,然后他坦然地看向喻勉:“本可大权独揽,却被自己在意的东西束缚住手脚, 难道你不曾这般想过?”
喻勉意义不明地笑了声,一字一顿道:“每时每刻。”
他每时每刻都在想,若是没有左三,他远比如今要肆意妄为得多。
“现下有一计, 可使你如意,使我顺意。”左明非用力握住喻勉的肩膀, 语气微沉:“阿勉,我要去北岳十三部,我要游说各部归附大周。”
“你想效仿苏秦?那你可知他的下场?”喻勉语气冷淡。
左明非施施然一笑,“我只是左明非,我知晓无论我去往何处,总会与人等我回来。”
喻勉眸色深沉:“若我不允呢?难道朝中没有其他人…”他迟缓地停住,麻木感从手臂的伤口处逐渐蔓延至全身。
左明非朝喻勉走近一步,将不能动弹的人揽进怀里,对上喻勉想要剐人的眼神,左明非侧脸看向喻勉,他脸上带着喻勉最喜欢的笑容,柔声道:“不准不允,我只任性这一次。”
左明非带着喻勉回屋的路上,喻勉闭目不去看左明非,左明非本就心虚,现下喻勉不理他,他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将喻勉靠在床上后,左明非温声道:“等陛下下旨后,我自会为你解开这千日醉。”
喻勉面色无波地坐着,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打坐练功。
左明非顺势靠在喻勉身上,喻勉终于抬眼瞥了他一眼,“……”
左明非笑着回身:“哎呀,我压着你伤口了是不是?”
喻勉:“……”
左明非凑近看喻勉的伤口,好奇道:“可你现下不是失去知觉了吗?如何能感觉到疼?”
左三好吵。
“你也说不了话。”左明非略显惋惜地望着喻勉的双唇,他自言自语道:“阿勉,你理我一下。”
中了千日醉不能说话的喻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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