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两县相隔百里的津口县,直到今年,百姓手里才松泛了些。
今年的津口县有了许多改变,来了很多商人,带来了很多货物,他们县内的物价也因此降了些,不用花高价去买日常用品。
黄家的布庄、裁缝铺,正式入驻津口县。是逛小集最先踏入南地的合作商之一。
另一家是脂粉铺子的面膜加工作坊。
当地百姓对面膜加工作坊接受度很低,认为这是糟蹋东西。
可眼看着面膜作坊的出货量能跟果干媲美,他们又都沉默了下来。
原来外面的人,已经可以拿蜂蜜抹脸了。而他们今年才能吃饱,可以朝着“温暖”努力。
徐诚跟林庚,抱着他们快满周岁的孩子,出街逛逛。
他们今年也没回丰州县过年。大哥徐武跟着商队过来了一趟,看了小外甥,也跟徐诚叙旧,和林庚喝酒。
小娃娃遭了罪,身子不好,哭笑都弱气,脸唇发白。
这小可怜样,不适合赶路回家。
徐武心疼坏了,连着骂了好久,赶着年前离开津口县,返乡过年。
徐诚已经习惯津口县的环境,跟林庚走在街上,往江致微家里去,跟他们碰面,坐下聊聊天。
江致微的孩子就特活泼,还不会说话,躺着床上,蹬腿又挥手,嘴里咿咿呀呀,见着谁都会笑,看着很喜人。
逗会儿孩子,林庚叫江致微出去说话。
“等年后,你要开始规划新县城的区域,叫人去量地,给各大家族做铺垫。他们一定会很抗拒,开始的反抗最强,你别管。隔三差五提一提。”
提了又不做,那些人的反应就会逐渐弱下来。
等真的开始建设新县城时,就是早已通知过。
他们搬不搬没关系,县城建设好,他们自会搬家。
江致微应下,说起今年的税务问题。
今年津口县的税收很漂亮,农作物少,这一块的税收就那样。主要是商税漂亮。
果干、果酱,还有蜂蜜,另有少数人知道的皮革。
皮革生意的账目,瞒了下来。增添到了县城的建设上,一点点的投入到了修路项目里。
税收这般漂亮,朝廷来年一定会来人。
林庚不甚在意:“放心,只是例行巡视。”
这块土地又苦又穷,是个官都不愿意来。来都来了,怎么调走呢?只能是展现自己的能力。
官员的能力,写作政绩,读做银子。
税务突然变得漂亮,就要警惕官员欺压百姓,榨取民脂民膏。
巡视过后,朝廷为了当地经济的可持续性,通常会让现任官员留任几年,把推行的政策执行下去,然后调任,换个人过来“守江山”。
江致微松了口气。
他不贪慕权势,他只怕突然来的人,跟不上津口县的发展节奏,也想展现自己的能力,突然推行新政策,把现有的好日子都给搅黄了。
林庚问他读书情况如何了。
江致微作为县官,更多的是挂名,让县城的事务都顺理成章,不会有外力干涉。
少部分才以县官之名,去做一些实事。
余下时间,会照看家里,也会读书。
卫泽能干,家里家外一手抓,需要用到他的,只有他娘亲姜楚英。所以,他读书时间还挺多。
林庚又问:“后年有把握下场吗?”
后年下场,考进士。
考上了进士,结合他现在的政绩,朝廷可以破例提拔他做知府。让他管理南地的某个府城,涵盖下面的县城、乡镇。
在保证津口县的经济稳步提升之外,带一带附近府县。
江致微沉思片刻,不敢说有把握。
林庚点点头:“这样,你写个折子,说你有一计,可以让南地的水果都物尽其用。但需要朝廷拨款修路。”
江致微问:“是果酒吗?”
“对,南地的折子,呈上去很慢,这都年底了,到驿站都会压到正月后才给送。去了京城,再积点灰尘,约莫年中时,才会有人看见。看情况吧,运气好,年中时,皇上能看见。运气差,你就再写一封,找谢敬之转交。”林庚说。
朝廷没有钱,这个计策上呈过去,皇帝心动,但不会做。
可他又舍不下果酒的利润,会反复惦记这件事。
只要他肯惦记,他就忘不了江致微这个提议人。
到这时,江致微进京赶考。
一个县官,进京赶考。备受瞩目是应该的。
而到那时,朝廷的经济压力应有缓和,此事可小范围试做。
比如从津口县开始试做果酒,更远的地方,路况不好运货,就做果干。
江致微考中,万事大吉。
没考中,也可由天子破例提拔。
当然,提拔之前,肯定会面圣。看看他效忠谁。
林庚不拉拢江致微。
这种人,适合做纯臣。
他效忠天子就行了。
谁当皇帝他效忠谁。他不管皇帝是谁,他只为百姓做事。
林庚推他一把:“别地县官是什么样子,你亲自见过,他们不是为百姓做事的人。为着百姓能过温饱日子,辛苦江大人争一争了。”
江致微当上知府,各地县官就好调配了。
江致微应下。
他研墨写折子,写完检查一遍,让林庚看看,确认无误,他盖上官印,次日到衙门,叫人送去驿站。
利州府。
向家商号干了一件大事。
他们垄断了整个利州府的米粮,粮价从十四文一斤,当涨到了二十四文一斤。糙面陈米都要二十文一斤。
大过年的,因粮价上涨厉害,别家商号也都缺粮少米,有点存货,也不敢低于向家商号的价格,让百姓怨声载道。
宋原带着儿子宋游,在利州府附近的县城落脚,听闻这件事,知道机会来了,带着宋游去办事。
宋游还小,无需参与、提议。宋原叫他全程看着,过程里多想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等回家,他们父子再复盘。
早前采买的粮食,都在附近找地方存放着。
宋原再带着商队去利州府,例行采买粮食,结果只有向家商号有卖的。
他就带着人去向家商号买。问了价格以后,他都听笑了,确认数次,买得多,能不能降价,向家商号都说不行。只有这个价,他们爱买不买。
宋原这时稍透露了一点消息:“我这次是买的军粮,你问问你们东家?”
向家商号的掌柜,看看宋原,哼笑一声:“没得商量,就这个价。“
宋原有耐心,在城里跟他们僵持了三天,每天都上门问价,磨缠价位。
向家商号不降价,反因宋原没走,知道他很想买,直接放了狠话,这个价位不买,过两天还要涨的。
宋原不信邪,又等了两天。
这两天等下来,就到了除夕。
到除夕开市,向家米行挂牌,粮价三十文一斤。陈粮都要二十四文一斤。
城里许多百姓都拖到了今天才来买粮食,想着大过年的,总不能没米下锅,贵一点就贵一点,少买一点,喝个稀粥罢了。
结果向家又涨价!
民声沸腾时,宋原领头跟向家掌柜的理论。
一言不合吵起来,牵扯出来前因后果。
就是因为宋原买得多,他也诚心想买,所以向家才这样涨价。
宋原怒极,也有对百姓们的愧疚。
他双目赤红着望着百姓们拱手道:“对不住大家了,没想到我来买粮食还买错了,向家抬价,让大家过年都吃不着饱饭,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样,我前阵子还有一批粮食没运走,大家照着常价,十四文一斤,想买的跟着我家伙计去买。我损些仓库租子,给大家伙赔罪了!”
十四文一斤,确实是损了仓库租子。
很小的一笔租金,因为大头在府城兵屯。
粮食运过去,常家的兵守着,向家商号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文官哪能朝军营伸手?当地关系的打点,也是别人找向家。
向家人在外头打听过宋原的动向,知道他那个仓库里就两千斤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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