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砍三成,不论同意与否,再砍一成。
同样,不论同意与否,咬死一成。
这里要请示掌柜的或者东家,就能引到后面去说话。
然后说货色,上中下品的货色,比例是三一六。
今天的暗号是收购东珠,宋威来“卖”东珠,就不是砍价,是抬价,整体流程一样。
确认是自己人以后,下属给他带来一封信。
是宋明晖写的。
问他有没有意向去丰州。
宋威此次往东边走,就是弟弟来信警醒。
再有来信叫他回家,说明事情有把握。
他人到中年,有夫郎有儿子,能跟家人在一起,谁愿意背井离乡,过孤苦伶仃的日子?
宋威问起上陵府的事,下属不清楚。
他们一路往东边寻找,家里做海商时的隐秘联络点都找了,历经半年,还没回乡看过。
宋威想了想,这一处的人脉虽弱,也算个退路。他不能不辞而别,得回村一趟。
这次回村,说他要走了,回老家去,村子里的人都很懵。
江致宁跟余春至同样懵懵的。
尤其是江致宁。他们早上还一起出去卖海货,进了外邦的香料。
下午不同路,晚上回来,宋威就要走。
宋威红光满面,春风洋溢,看着是喜事临头。
他说:“我有老朋友找来了,有我夫郎跟孩子的消息,我这一年多提心吊胆的,总算能知道他们的下落。我去找找。”
他摆三桌酒,请村民们大吃一顿。
说:“要是老家还是过不下去日子,我再带着家人过来住,谢谢乡亲们赏我口饭吃。”
江致宁直到现在,才知道宋威也是个外来客!
他大惊失色,差点就掀桌动手了。
这桌酒菜,他们父子都没敢动筷子,怕其中有异。
江致宁还连夜准备了船只,半夜里不睡觉,收拾好了东西。
宋威来敲门,他提着菜刀去开门的。
宋威不进去,单问他有没有意向把今天的货物买下来。
“以后你接手做这个生意?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到处走过,还是那么些摊子,也都熟悉了,往后你能自己做老板。”
江致宁问他:“你不是本地人,你为什么不说?”
宋威奇怪:“你也没问啊。”
确实没问。
谁能想到,一个外人,能跟村民如此要好。
江致宁问他老家是哪里人。
宋威顺嘴就编了个沿海城市。地方风貌都能现说一箩筐,当地人来了,都没他了解。
江致宁这个问题是白问的。
也在这番对话中冷静了下来。
如果宋威要对他们不利,早有机会动手。
包括现在。他没几分力气,功夫也浅,爹爹顶不住事。父子合力,都打不过宋威。
江致宁想了想,能在这里安家当然好。
熟悉了,也有生计。不用远逃海外,面对未知的一切。
他说他没钱。
宋威指着他:“我教你一场,也算你师父,我都没有要价,你跟我装什么装。”
江致宁突然记起来学外语的一百两银子。有此事在前,家底早交了。
进货是他跟着去的。十两银子的货,他嫌少,正经给钱,再从宋威那个破棚屋搬到父子俩的房间,都把墙角堆得满当。
宋威跟他说:“你爹爹是顶不住事,看不了货物的,你再请个人。”
从哪里请,要请谁,宋威不说。
这小子心毒,万一发了狠,今晚突然反应过激,他不能说一定应付得来。
返乡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致宁去拿了银子,想了想,他多拿了五两银子。
算他买下这生意的花销。
他不想欠人人情。
宋威直接收了,隔天收拾东西,出村往丰州去。
他尚不知道,世界如此小。
在偏远小渔村里,随手注意的父子,会是毒害弟弟的凶手。
他现在还惦记着家人,强势半生,也想要点体面,琢磨着他去丰州以后,怎么做一番事业,不好靠着江家过日子。
来送信的几个下属,与他不同路。
得了他的话,才有更南面的坐标和联络方式,休整几天过后,往南下走,去找宋家主君和两位少爷。
第89章 补档章节六
佑平三十三年,二月。
京城,中军都督府。
林庚职任指挥佥事,在坐群臣里,他职位最低,却坐在最上首。
他是身不由己,被架在了这个位置上。
他幼年就被天子养在皇城,刚有机会接触外界的一切,就被保皇党簇拥。
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退路了。
太子当了三十多年太子,朝中势力林立,他们拼不起。
林庚决意保皇到底。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有机会跟太子拼一拼。
扶他们之一,来搅乱局势,只会让事情更加顺利。
广平王一家,包括他和在坐诸位大人,都活不了。
保皇就不一样了。只要拖延足够久的时间,太子为了正名,也为天下稳定,就会退让、妥协。
这件事从去年开始,断断续续议事,众多文臣武将,都不太甘心,机会摆在眼前,不去争取一下,实在遗憾。
天子为了制衡,特意给林庚安排的武官职位。
太子势力在京城文官集团,林庚的主要势力范围则是各地卫所。
他们认为,可以趁机“清君侧”。
只要太子动手,他们就顺势召兵来京城。
林庚没同意。
天子脚下都有这么多的势力派别,他又拿什么保证其他卫所职官的忠诚?
大启朝安定太多年了,太子真能攻进皇城,一句承诺,就能策反一堆。他们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只剩一个死字。
坚定的保皇,反而能获得喘息机会。
这几年,遭灾地区年年有,去年格外多,匪徒泛滥,各地人祸天灾齐聚。
太子这时夺位,民生不处理好,再穷兵黩武,大肆招兵征战,现在落在天子身上的骂名,就会转移到他身上去。
他掌握着文官集团,比谁都知道当前的国力。他会忍着。
这期间,是双方磨刀子的时间。
当然,林庚没有把话说死。
太过懦弱的人,压不住这些大臣们。
他提议:“召兵来皇城可以,但不能以我的名义。余下几个皇子,你们挑一个吧。”
都是老狐狸,挑人默契又狠辣。
同样年长且势力庞大四皇子,他们不选。
他们选了一个早年受宠,母族强大,现在沦为墙头草的九皇子。
九皇子早早效忠了太子,奉命去讨好四皇子,玩兄友弟恭那套,在四皇子的阵营里,做太子的内应。
这种两面派,本就好挑拨。关键时刻,谁敢信他?
召兵过来,拥他为王。凑个三足鼎立,让皇子们乱一乱。
他们趁机把皇上接走,保护起来。
任务简单,稳妥高效。
而皇上眼里,已没有亲情。
他为权势,看所有的儿子都不顺眼。
演这么多年,他心知肚明,他对林庚只有利用,没有真情。他只是想竖个靶子给人打,没有真的想让位给林庚。
这都没有关系。太子抢了他最在意的皇位,他只要活着,就会在日复一日的落差里,蓄满恨意。
他依然不可能感谢林庚保住了他的命,但他会在关键时刻,让朝局大地震。
比如,突然留诏书,说传位给林庚。让朝中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此一计,林庚想得很远。
他们能平安发育多久,取决于太子的耐心,和皇上的疯性。
恰好,这两个人,都能用同一个办法瞒骗。
示敌以弱。
皇上看他太弱小,不会轻易爆发。
毫无悬念的事,做了白做。
太子看他太弱小,兵变都不敢掺一脚,事后唯唯诺诺,能分清轻重缓急,将他这颗眼中钉放一放。
时到二月,已没有犹豫机会。事情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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