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桃记得宋主君会找她买消息,便多留了个心眼儿。
她这几天的等待里,仔细回忆思索过,把她觉得怪异的地方说给江知与听:“宋主君醒转后,姜夫人就没跟余夫郎来往了,但我有一回在厨房遇上他们,姜夫人来拿水药,余夫郎说,他们回家路上不方便熬煮,可以提早叫郎中做成丸药。”
江知与抬眸看她:“这丸药是哪个郎中做的?”
冬桃说:“我不知道,余夫郎揽了活,说姜夫人在府中使唤不动人,他拿了方子去请人做的丸药。”
这个郎中,大概率还是方太医。
而二婶,不仅仅是知情,她知情以后,也参与其中了。
江知与又问她:“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假山洞口听见的消息,只有冬桃知道。
厨房里的那段对话,听见的人有很多。
江老三妻妾多,儿女多,各人口味不同,正餐之外,总有这这那那的吃食要做,里面总是热闹的。
江知与记下了。
冬桃今天出城,由何义回带队,并两个镖师一同上路,去上陵府。
小谢跟商行俭说定了丝绸的事,丝绸生意大,江知与也给舅舅寄信,看他要不要做这个买卖。
提前拿银子订货,到时比常价低两成,他随哪里去卖,都能回本。
他们计算过,禹南只有一个县,这次宣传出去,响亮的是名声,百姓看见了会多瞧两眼,同等质量下的丝绸,会优先选禹南的。
下定的商人不会太多,至少不会让市场膨胀,导致积货跌价。
马车给他们,江知与穿着蓑衣,走路回何家。
或许是真的确定了消息,江知与心里拧着的难受劲儿,反而舒缓。
确定了,就无需纠结了。
这次提醒一回,堂哥能否躲过,全看命。
回丰州以后,他不会对二婶心慈手软。
返程路上,经过君子坊。
君子坊是民居,房屋齐齐整整,若是高处俯瞰,会看见一块块方正的宅基地。
江知与不知道谢星珩在哪一间屋子,从外经过,站街口往里看了两眼,就转身走人。
往前再走一段,一间茶馆二楼上,有人喊他。
“小鱼!”
江知与抬头,见是堂哥。
他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谢星珩听见声音,也来窗口看,见真是他老婆,忙下楼接人。
江知与走到屋檐下,不进去。
谢星珩给他擦擦脸上雨珠:“你去找冬桃了?”
江知与点头:“刚把人送出城。”
效率真高。
谢星珩感叹。
他记得小鱼前两天都没动,今天一出手就有结果了。
他看江知与表情,平平淡淡,说不上开心,也算不上憋闷。
像是直面了某种结果,想明白了些事情,下定了决心。
谢星珩静默陪他一会儿,夫夫俩站廊下看雨。
世事无常,谢星珩自己经历得多。
幼年时的伙伴,读书时的同学,合作无间的同事……甚至一起长大的好友,曾亲如一家的亲戚。
他经历过太多次分离,有的随着时间跟距离,感情自然淡了。有的是多年相处,终究抵不住利益纠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所以他的观念是珍惜当下。
江知与不是,时代受限,他的圈子就这么点大。
谢星珩牵起他的手:“人各有取舍,我反正舍不得你。”
姜楚英选择了儿子。
情有可原。
小鱼选择爹爹,也合情合理。
江致微会怎么选,怎么做,交给江致微忧愁去。
江知与弯唇笑:“我也舍不得你。”
说完这句,他不在这边磨叽,一低头冲进雨幕,猫着腰往前跑。
跑了十几步,才回头看,见谢星珩还站在茶馆门口,他扬手挥了挥,又转过身,继续跑。
回到何家,他出了一身的热汗,冷热交加的,换身衣服的功夫,连打数个喷嚏。
何书文怕他着凉,给他熬煮了姜汤泡澡,让他发发汗。
江知与也怕病了。生病耽误事,他老老实实泡澡,把自己塞进了被窝,裹得严严实实。
被窝里,有他新做好的星星抱枕。
鹅黄色的绸布,裁剪成五角星的样子,上面绣了小谢给他画的“颜文字”。这颗星星在笑,眼睛里的“高光”是小鱼。
江知与绣的时候,感觉换成星星会更加好看,小谢说就要绣小鱼。
这样绣完,就是星星眼里有小鱼。
他缩进被子里,把脑袋埋进抱枕上蹭,眼泪在上面晕出两滩湿痕。
大人的世界真讨厌。
第49章 考试成绩!(二更)
乡试成绩一般十多天就能出来,往年贴榜,最迟不会到九月。
今年成绩迟迟未出,考官们压力很大。
试卷在誊抄这一步骤,就能把格式出错、有涂抹的人刷去一批。
余下的卷子,才是需要考官批阅举荐的。
往年阅卷步骤是这样:抽签分配好试卷以后,各房房官根据主副考官拟作的程文,当做取卷参考,再回房批阅。
第一场考卷优秀者,二场、三场的卷子,可直接加批续荐。
第一场未举荐,二、三场水平高者,可以连同把第一场的一起补荐。
这个步骤繁复,一方面保证了效率,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公平性,让其他“偏科”学子能有被取中的机会。
今年不一样。
第二场的题目太过主观,看考生的立场。
立场问题,无须细说,错了就“落卷”。
往年的“落卷”,还有主考官“搜阅”,有概率从其中取录。今年直接断绝了这个可能。
依着这个阅卷流程来说,他们要比往年的速度快。
刷下去的不用看其他两场,余下的人又不多。
可在场的考官们,只有少数房官是纯粹的文人学士,余下的各有党派。
他们想要保留一批人才,今年不录用,来年再录。
有的搅浑水,悄悄留出“差生”。
这样一来,就有很多考官故意落卷。而其他不知情者,还在兢兢业业捕罗人才。
里头的信息差,导致取中者参差不齐。
大堂对卷,考卷的质量,让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主考官孟培德不填榜,发了好大的脾气,叫他们集体搜卷。
“科举是抡才大典,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党什么派,哪个敢荐既没学识又没才干的卷子,我便要问问皇上和太子,这人才是给大启朝选拔的,还是给你们哪个人选拔的!”
搜卷就在大堂进行,孟培德巡场,看他们搜。
每届科举取中者有限,落榜者众多,当众看,也是落卷多,补录少。
孟培德精力有限,盯不住所有人,看所取试卷的质量有所提升,脸色缓和。
他稍作休息,再次巡场,随机挑了个竹筐,捡里面的落卷翻阅。
今年考题很极端,文采好的人,不一定有实干,同一人写的卷子,好坏两极分化。文章写的一团锦绣,时事答得一塌糊涂。
孟培德几天阅卷下来,审美疲劳,也养出了新的阅卷习惯,他先看策问,再阅经史。
这一看,倒让他看见了一份好的。
在一堆引经据典、不知所云的凑字数的卷子里,出来了一个言语朴实,文字深刻,道理清晰明了的卷子。
三策合一的答法也很特别,一张张看完,酣畅淋漓。
问钱粮,他列举了几样,样样落在了实处。
因地制宜,大兴农商,是核心内容。其他还有寻良种、搞增产、制好肥,做“农业科普大全”,教百姓种地。
稍提一句“田地所属”。不是自己的田,鞭子在身上抽,也就是表面努力。
问商贸,又引用了上一题的农商,同时再做其他内容补充。手工业、小商品、重工业发展,同样能带动经济。
三题本来就有密切的关联,他又能把商贸的工业发展,跟第三问的水利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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