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农也是愁,朝廷改了律令以后能雇农的人户少了大半,僧多粥少,雇农想要租借到土地也就比以前难的多了。
而下一户人家好的租借到三五亩地,少的还有一亩没租上,正愁的不可开交。
如今都春耕了还有雇主找上门,实在是意外之喜。老农越发的恭敬起来,只怕丢了这东家。
以前他在秦家做雇农的时候秦先生为人温吞厚道,从来不苛待雇农,只可惜这么好的东家只服侍了几年便不幸离世,每年前去租借土地的时候曾经在秦先生手底下做过雇农的都要说起一番秦先生,无不叹惋。
而今再见秦先生的公子夫婿有出息,现在考中了童生有了功名,老农也是触动衷肠,不免抬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杜衡宽慰了老人家一声,既见还有人要租用土地也就放了心,道:“这样吧,麻烦二担叔召集这头的人问问,哪些人家要租地的明日到家里来,三十亩地要的人也不多,到时候过来领看土地再签字画押。”
老农见着杜衡给了他选人的机会,十分荣幸的冲着两口子点头哈腰:“好,好,到时候定然把人给您寻齐。定然给杜童生和小满公子找好的。”
翌日,刚刚吃了早饭,杜衡在秦先生的屋子里正在翻看有没有院试的文章书文可以用。
虽说已经考过了试,但他养成了早起温书的习惯,现在不看书像是落下了什么一般。
清早上老农就带着几个雇农上门来了,虎子见着生人在院子里跳的人高,凶巴巴的汪汪直叫,被小满训了回屋去。
杜衡听见声音捏着书出门,见着包括昨天接洽的老农一共来了六个人,除却老农外,其余五个来的也是汉子,看着体格儿还高大。
老农昨日说要找好的来,想必也是筛选的健硕能干的过来让东家看。
秦小满的眼睛在几个雇农身上晃来晃去,惊讶雇农颇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些汉子了,成亲前还真没过去瞧。
当然,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杜衡拎着两条长凳子出来,干咳了一声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帮我放在屋里。”
秦小满微眯眼睛,什么书还得他捧着进屋去,杜衡指了指扉页上秦先生的名字,小满老实拿进去了。
杜衡这才道:“坐吧。”
几个人拘谨的站在一头,依次给杜衡问了安,老农坐下后才跟着坐下。
杜衡客气归客气,但还是摆出了东家的气势,他端坐在村里常见的竹藤椅子上,正色道:
“我们家土地租用出去若非是特别情况,不会轻易收回,计划的是定下了人家就尽可能的不再多番更换。按照市面上的,秋收缴纳粮产给朝廷以后要缴纳三成粮产到主家,剩余的自行留用;一亩地按照薄地和良地区分,有最低限度的粮收标准。”
“二担叔已经和你们说了吧,我这手头上有三十亩地。你们可商量好了各要多少?现在有什么异议和问题可以提出来。”
几个男人扭头各自看了一下对方,最后目光落在了老农身上,显然觉得在这里只有二担叔具备和杜衡交谈的资格。
“旁的没有什么,只是.....”老农顿了顿还是如数说道:“我们事先没有准备好那么多庄种,怕是,怕是要先跟秦先生借。”
“这个没有问题,借多少一一记下签字画押,秋收后如数补上即可。”
这是众人心头最要紧的,家里本就只有几口粮食紧着肚子堪堪够吃,年前租到了多少亩地在春耕前做好了安排,这突然来的土地自然也就没有提前准备多的庄稼种,家里的下等粮食就算舍得挤出来,可品质也不足以做种子。
现在听到东家并没有旁的要求直接肯借,大家都松了口气。
于是再没旁的,杜衡早就从里正那儿要来了算是招收雇农签字画押的模板,然后再自行根据自家的条件填写上就成。
杜衡依次把条例念出来,双方都没有问题了便写上租用的亩数,再经本人签字画押。
“多谢杜童生租土地给我们用,我们定将杜童生的土地当成自家的土地一般好好照料,秋收之时准时缴纳上粮产。”
杜衡道:“如此极好。只要你们把土地照料的好,多产粮食,我和小满也不会亏待大家。”
“是,是,我们定然尽心竭力。”
秦小满站在门栏前,轻轻靠着门框,瞧着素日在他面前温吞的杜衡,理起事儿来还颇有些派头,倒是像他堂叔了。
雇农走了以后,杜衡又去了一趟里正家里再过了一遍手续,至此家里的三十亩地就安排妥当了,此后也算是小半个老爷。
说来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许多初做童生的读书人考上也只虚有个门面儿,因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土地行驶特权;
而有的土地多的人家家中子弟无用,削尖脑袋也挤不进生员行列,白糟踏了家里许多的地产,不能低成本的招揽雇农,而花大价钱请人耕种。
他们家刚好土地多些,自己又考中了个童生,也是许多人家都羡慕不来的好条件了。
秦小满咂摸着嘴小心把今日画押的字据收起来,这可是能和地契银钱放在一块儿的要紧东西。
几张纸薄薄的,但价值不小,他是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杜衡也知他高兴,他心思一样。
家里除却交给雇农打理的三十亩地,手头上还自剩了十亩肥地,四亩田和六亩地。
这些地不多种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应着时节种植点稻子和蔬菜,够自家人吃和养点牲口了。
很快村里的人就发现秦家的地里出现了雇农的身影,在地里劳作的村民不乏有议论的:“这满哥儿跟杜衡还真是动作快,前几天说要招揽雇农,今儿人就到地里了,这福气可真是好。”
“是啊,咱们村里没出几个读书人,这朝秦家还就占了两个。”
“还有个不是不在了吗,还作数啊?再者不过是个童生,也就在咱们村稀奇而已,放在县城外头人家都不拿正眼瞧的,你们这是少见多怪。”
村民听着这话回头,见着是赵娘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那县城里不拿正眼瞧的童生是捐钱买的嘛,正经考的还是颇受人敬重。”
赵娘子嗤了一声:“嗨哟,现下考个童生瞧你们就上赶着巴结了啊,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咱们这些人咧。这中了童生咋的连席面儿都不摆,这不就是明摆着不想跟乡亲们撇清嘛。”
村民听这话心里也微有点不舒坦,按道理考上了童生还是这么好的成绩,应当会摆席面儿昭告一番,可这些天了秦家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说也不一定能指着人家干啥,可毕竟是自己村子的人,要真考上了点就瞧不起村里人了,多少也让大伙儿心寒。
“我们家摆不摆席面儿跟赵娘子没半毛钱干系吧,就是办了也不请你,怎的还这么着急想帮我们家张罗啊?你要是想摆这席面儿也叫你们家赵杞考个功名出来呗,到时候摆个三天三夜正好。”
一道声音插进来,大伙儿下意识都屏住了气,抬头看见挺着个大肚子的秦小满提着把锄头出来。
怀着孩子下地在村里并不奇怪,不下地反倒是显得有些矫气,先时小满养身体的时候村里也没少说,不过而下人家里都招揽到了雇农,就跟家里进了一批不花钱的仆人一般,这当头竟然还来下地。
赵娘子见着说人长短当即被抓住,脸皮再厚实也有点挂不住脸,不过到底是块老姜,不会像秦小满干姑姑那么窘迫。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张口闭口还提我们家杞子,怎的,还挂记在心头呢?”
秦小满挑了个白眼:“撒泡尿照照吧,你家那宝贝儿子躺屋里那么久,不提起我还当村里没了这口人。”
两头都骂的难听,村民们想劝又不好劝的。
“呸!别以为你家的考了个童生就多了不得了,可劲儿的显摆吧,再显摆也就只是个......”
“吵吵什么呢。”
赵娘子正想无奈一般开骂,村里主道上传来声音,大伙儿见着是驾着板车的秦雄。
“小满,家里雇农的事情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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