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豁是给了他三分颜面, 没把他直接从农桑馆里踢出除名, 不过每回馆里有事召集成员,他也不好意思再去, 总是拿着头疼脑热的当借口不在露面。
在书院里也可谓是形单影只了, 再不好意思撞见杜衡。
原以为事情也就这么了了, 却是没想到经这么一闹,杜衡卖纸的事情也受书院之人通晓。
明面上没什么, 该如何还是如何, 只是每日午时课室无人或者是下学之际, 总有书生找到杜衡前来问价纸张。
此后隔三差五的杜衡就要给院友带上一沓纸,生意门路倒是打开了。
杜衡原本还想着如何把销路给打开,虽没人说过书院里头不能卖纸, 但依照向夫子的脾性肯定是不喜学生把心思落在读书以外的闲杂事上, 大肆张扬的宣传卖纸搞营生, 让他老人家晓得了无疑是自讨没趣儿。
到底还是来买纸的那书生有两把刷子, 那日伤怀的一通肺腑之言, 不但是引得院友心生同情,还一下就给他树起了个友善温和,帮扶院友的好形象来。
一时间不单是来买纸的人多了, 就连夫子都说他帮助有困难的院友是良善之举, 同院就该如此, 缔结情谊,往后方能走的长远。
对院友恶语相向和友善帮扶院友的两个教材就这么对比立上了。
杜衡觉得当真为因祸得福。
断断续续的卖着纸,手头上也有着还算客观的进账,年关这阵儿倒是过的顺畅。
秦小满见着家里的纸还挺好卖,整个冬腊月都领着大壮往山上跑,原本从未管的那么勤的私山给料理像良田一般精细,就指着明年多长些竹子出来好造纸。
年初,二月里,村里又一年的忙起翻地耕种的农桑之事,秦家便闲了,歇了农桑的活计,家里的牛还借给了雇农使。
李老五回村看望爹娘的时候,给杜衡和秦小满带回了铺面的消息。
永方街有个小铺面要打出来,或租或卖都成,价格也还中肯。李开是中间人,两头都认识,回村的时候顺道给牵个线。
杜衡和秦小满当即就去看了铺面儿,这街就和李家的茶铺一条街上,不过铺子比茶铺还要小些,一样单只是个铺子,后头不带小院儿。
弊端便是不能住人安歇,也没有余地做菜烧饭,旁的倒是没什么。
原本是做的杂货生意,而今改了营生,原本的铺面儿太小不够折腾就给往外打。
因着地方不大,很多做生意的也都不好周展,为此迟迟没有人接手。
杜衡跟秦小满看了铺子下来,除却小外在有些老旧外,没有别的毛病。
说起古旧的话,整个永方街的铺子都差不多,是昔年县城还未扩建之时的老街了。
他们家目前就只做纸生意,本来卖的东西就不多,小也无妨。
于是两方诚心谈了价格,一个季度五两银子,还算的上划算。
两口子觉得妥当就容易定下来,要紧家里也没有旁人管事,铺子看租的也就快。
于是乎杜衡跑了县府过手续,内里有熟人,他又是个童生,一应手续都好办,没有人卡着不办收外水。
杜衡跑手续的时候,秦小满自也没闲着,招呼了大壮把铺子收拾打扫了出来,家里剩下的三十几令纸一车给运进了铺子。
既是开个铺面儿,也不能单单就只卖那两张纸,年前杜衡便和秦小满商量好,又走了大的文行,在人家那儿定下了一些价格低廉的笔墨砚台等文房用具。
不是熟人又没人脉,拿货自然没能谈到很好的价格,总之卖支笔和一方墨也就提个三五文钱的,权当是东西齐备充铺面儿,不至于旁人来问买点东西,一张口什么都没有。
既是文房四宝都有了,杜衡便也能心安理得的挂上个招牌,落名:千里小文铺。
铺面儿小,东西卖的就取实惠二字,也就比县里的大书坊价格便宜个几文钱,但之前书院的学生和熟识的村野人户还是老价格,铺面上取的是个面子价。
也没闹什么排场,二月二十六的时候扎了一串炮竹响了响铺子就开张了,一点大动静都没闹,就自家那几个亲近的人晓得。
即便是排场小的不能再小,秦小满点了炮竹跳着脚跑进铺子里躲杜衡怀里,受他捂着耳朵,两人半躲在门前看着裹着炮竹的红纸被炸开成落花,两人还是欢喜的合不拢嘴。
仿佛顷刻之间已经看见了属于他们这等平凡微末之人红火的小日子。
“倒是也好,往后也多个门子能蹿。”
秦小竹挺着个大肚子,坐在秦家小文铺里头的椅子上,看着裹在一起的两口子慢悠悠说道了一句,倒是像这头的老板一般。
“要是在县城里再有个房舍,那才正是有落脚处了。”
秦小满放完炮竹挽着袖子,也没理会像个大爷一样的秦小竹,只道:“迟早是会有的,等铺子生意好了,我们家也攒钱在县城里置办个大进院儿。”
“尽吹牛,我们家合欢巷的房舍那么一点儿,还不如村里的屋子一半大都花了七八十两银子。要不是我那公爹补贴了一二,我们家老五那点积蓄都不够铺面儿房舍的折腾。”
秦小竹掰着手指道:“咱们这等守着铺面儿的,看似是挣钱,不过也只就是比村里的农户能挣而已,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来。又是打点官差,又是给那些个混子,大头的还缴纳商税,最后进腰包的还能有多少。”
秦小满晓得秦小竹说的都是实际,不过铺子新开业他还是有着不少的殷切期盼,怎么说都是跨出去的一大步子。
他哈气仔细擦着早已经楷的半点灰尘也无的柜台,道:“万一我们家杜衡出息呢,将来考取了功名也就不必愁赋税之事了。”
说到这个秦小竹也是无话可说,这便是实打实读书的好处了。
“到底是你们家读书人还有盼头,若是考中个举子,那这辈子也不必再愁。”
秦小满蹿到秦小竹跟前去:“李老四不也是读书人嘛,人家亲兄弟,也是有盼头的。”
“家都分了,还指望个屁。人家屋里头的可瞧不起咱这般纯纯的商户,说要书气没书气,要铜臭味没铜臭味的。”
意思是嫌弃不是读书人,做生意买卖又不大,没多少钱。
秦小满挑眉,怪不得说两兄弟都在县城里安家却不见秦小竹往那边跑,这边纸坊筹备着开的日子倒是过来走的勤。
虽是一屋子的兄弟,但是老四早早成亲了就在县城里,老五常年在外跑着不得见两趟不说,回来也自是在村里,这再是亲兄弟没有常来常往,各自成家后生分也不足为奇。
“今年听说也要下场院试,我那嫂子说准备的十分妥帖,此次十拿九稳了。”
秦小竹翻了个白眼:“想着那盛气凌人的模样都恼人,指不准儿杜衡下场还能碰着。不过最好是杜衡能中他不中,下回见那四嫂看还得意的起来不!”
秦小满听这一说,对这家人顿也没多少好感了,本来也就挺是无感的,先时听周老爷说李老四的老丈人还是他同窗呢。
“我们杜衡这回下场只是试试水的,我可没望着他一举就能考上。”
“你没指着,怕是早偷偷求神告佛了吧,过了院试人家一口一个秀才的叫着那不好听啊?”
秦小满挑眉,好不好听他还能不晓得嘛,只不过人总不能拿太多期待出去。
“得了,你这头的热闹也看完了,我还是回我们铺子坐着去。”
秦小满看着人爬起来,挺着肚子从屋檐下过去,也就半条街的距离,他站在门口看着人:“我可不送你过去啊。”
秦小竹背着摆了摆手。
杜衡看秦小竹走了,简单的收整了下铺子。
不是什么食肆酒楼开张,鞭炮一响便有人一窝蜂的进来吃菜尝味,他们这铺子开了就全靠人守着打发时间。
也没许多的客人,一个人全然就能应付的过来。
“那我就先回书院了,就要院试,咱们课室里没有两个童生,夫子盯的紧,若是上课迟到了是真要挨手板心的。”
秦小满应声,那双手骨节分明的好看,素日除了握笔写字他就拿来牵了,哪里是给人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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