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些时辰,天微有转晴, 秦小满正在屋里捆烤好的纸张。
造好的纸堆叠在一起, 还得用平整的木板以重物压着, 如此纸张才能随时抽出都是平整的模样。
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 他放下东西探头出去,恰好见着门外一老一少, 雨后抱着斗笠, 说话十分客气。
“芹哥儿, 快把人请进来。”
秦小满快步出去:“可是要买纸?”
“前两日听乡亲说附近村子也有习纸卖,特地前来看看。”
“纸都在屋里, 请吧。”
两人闻言微有难色, 低头看了一眼衣摆。
秦小满寻着目光看过去, 只见两人衣袍下摆上都已经粘污带泥了,更别提鞋上。
“这入冬雨水见多,乡野最是泥泞, 农户人家多是如此未有讲究, 不妨事。”
两人见秦小满如此热情, 这才跟着进了堂屋。
“白纸黄纸都有, 不过目前只这两种纸, 二位看看瞧不瞧的中。”
秦小满把白纸和黄纸各提出来了一沓,先时原本只做了白纸,但是竹浆到后头些做出来的纸就要次一些, 索性就没有加药水, 直接做了黄糙纸。
如此一来纸的样式也能多一样, 且劣质的竹浆水也不必浪费。
两个读书人连忙翻看了试了试纸,相视之间也都点了点头:“不知是何价位?”
原本就是冲着说价格不如县城里贵过来的,怕人知道他们特意前来已是决心要买故意叫价,年长些的读书人便径直道:“听乡亲说倒也实惠。”
“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给的实惠。”
来一桩生意是一桩,这不比出去叫卖要好的多,秦小满也不吊高了卖,直言:“白纸一令一千一百文,黄纸一令七百文。二位瞧着合适就拿,多少都成,一张也卖。”
读书人一算,白纸和黄纸都比县城的书坊要实惠一百文左右一令,上百文钱可不是小数目,且纸张这般消耗品,是长此以往都要用的,算下来这家的纸非常实惠了。
两个读书人当即就各自要了一令纸,十分节省买的都是价格更低的黄纸,又要了五十文的白纸。
白纸散卖的话价格肯定会比一令整拿的要贵一些,卖的是两文五一张;黄纸一文五一张。
拢共就一千五百文的收入。
这是目前纸张生意做起来的第一笔大单子,秦小满还把两人的纸包捆的好好的送出去,只怕路上下雨给打湿了。
“我们是芜溪村的人,村子里有个村塾,孩子们的纸张都是托我们买的,夫郎此处的纸价格实惠,往后我们还来此处买。”
秦小满送人出门:“成,二位什么时候来都是今天这个价。”
看着两人走远了去,秦小满搓着手蹿回了屋里,又把方才收到的钱数了一遍,不多不少一千五百文。
他不由得拎着几吊铜钱乐呵,这造纸费功夫归费功夫,但一旦卖起来银钱进手可真够快的。
此番生意做得。
水芹菜刚把承意哄睡,出来见着秦小满正高兴着,他预备料理了猪食以后,要做晚饭了。
入冬以后书院里换了作息,早上开课的时间晚了一些,下午放学也自然的后推了半个时辰。
虽说家里现在有了马车,但杜衡回来也差不多天黑。
天寒地冻的,秦小满便总是叫水芹菜早些做晚饭,待到杜衡回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如此也不觉得那般冷。
他同秦小满商量道:“主子,今儿晚上做炖萝卜如何?”
秦小满扬起眉毛,很是大手笔:“待会儿大壮回来架着车去接东家,我给他点钱让买点猪肺回来炖萝卜。你先去地里把萝卜拔回家来洗备着就是。”
水芹菜一听这话面有欢喜的应了下来,吃肉谁能不高兴。
秦家而下不似地主大户,也不是城里规矩森严的人家,他们这等子长工也是跟着主子吃的。
虽不是一桌吃,但吃的是一锅饭。
东家仁厚,家里就是吃肉他们也能有一碟子。
等大壮按着接杜衡的时间从地里劳作回来,秦小满依言给了他钱。
换做是以前家里几乎没有怎么自己花钱去买过猪肺,入冬以后宰猪卖的人家多,他二叔总有做不完的生意,时常也都给送些下水来。
而今他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已经成亲了,又分了家,听孙东梅说家里的田产存款都分了出来,这朝农闲二哥看着地基预备新盖房子。
家里儿子多的人家总是谁主要赡养爹娘,谁就继承老房子。
这一旦分了家,又要重新盖房子,不在一锅里吃饭了,他二叔有点好的自然又多了去处。
反正今年下半年他二叔家里都忙,自然没那么多空闲往他这个侄儿家里跑,倒是先前他们造纸的时候他二叔过来乐呵了一阵。
笑说杜衡有本事,他今年为着自家的小子们愁的没得多少好觉睡,幸而他们家还安生,不然都空不出手来照料。
杜衡又得秦知闫的赏识,多一个亲眷照应,秦雄放心不少。
心思都放在了自家几个孩子将来的谋生营生上了。
晚些时候杜衡回家来,跟着带回来的还有秦小满交待的猪心肺,今儿主菜才到家里,晚饭得迟些。
水芹菜做菜,大壮去烧火,杜衡和秦小满倒是成了甩手掌柜。
秦小满便同杜衡说起今日生意的事情,眼见挣钱,两人都很高兴。
先前两天也就村里人要纸的过来抠搜买了几张,倒是里正买了一百多张的黄纸过去。
虽没有正式开张,但有人光顾无疑给着信心。
“来,爹爹好生抱抱。”
杜衡一回家来就把在小床上睡的暖呼呼的小承意给抓了起来,抱着好一通亲亲。
小承意睡眼惺忪的,贴在杜衡身上,还在犯着迷糊。
入冬以后小家伙好似也随着时节要冬眠一般,整日的懒得厉害,放在被窝里就一点不乱动,看着挂在小床上的七彩绣球随着风左右晃,眼睛就跟着绣球转,手也不伸去抓着玩儿。
杜衡转着拨浪鼓吸引小家伙的注意,承意探出脑袋看了看拨浪鼓,瞧了一会儿又看看杜衡,贴着他的下巴亲了亲。
“对了,多亲亲你爹,以后长大了就跟你爹一样长的好了。”
杜衡好笑道:“宝儿生的还不够好?白乎乎的,眉目端正,只是比一些小孩子瘦一点。”
“那也还是得多亏他小爹,眼睛毒辣给他找了个相貌好的爹,否则还说不准儿长啥样。”
杜衡微抿起嘴:“就知道教坏孩子。”
秦小满看着屋里一派父慈子孝,伸手想捏捏承意睡觉睡的红扑扑的脸蛋儿,手一动却转而捏到了杜衡脸上去。
事实证明,好看并不代表手感好,有了小承意软乎乎的脸蛋儿做比,有些人的脸就糙了。
亏他昔时稀罕的跟什么一样。
不过再糙也颇有姿色,倒是让原本就心情不错的秦小满看的有些飘乎。
杜衡垂眸看着上下其手的人:“我抱着孩子你还占我便宜。”
“稀得占你便宜,全然不如我们小意哥儿。”
夜里,吃了晚饭后泡洗了脚,杜衡见着天色已经不辨南北了,他回了屋取出课上的笔记,准备再温习一番。
夫子每日布置的课业,他几乎都会在书院里完成了再回来,但是每次回了家却依然要重新巩固一遍白日的学习。
秦小满挑眼见着杜衡进了他爹生前住的屋子,转而就蹿进了灶房里。
家里人多以后,秦小满就把他爹以前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平素里杜衡要温书就去那屋子。
原本休息的屋里自然是因为意小娃霸占着,杜衡跟孩子同处一屋难以静下心来,就算是能忍得住不去抱孩子,但一听到小家伙叽咕一声就不由自主的抬起脚去看怎么了。
如此反复,夜里温书的时间就那么多,全然给糟蹋了大半。
秦小满便让他去他爹以前的屋子看书去,左右那头什么都齐全。
“芹哥儿啊,今晚就苦你一些,你看着意哥儿睡。”
秦小满一边铲着炭火一边道:“小家伙夜里睡觉不如何闹腾,一觉几乎能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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