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满默了默,村里也是一样有读书人.
有的是考了好几年没有点水花把家里拖垮了的,半途不读书了回来地耕种不得,又养着一身清高气,不肯在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当个账房寻个差事儿做,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自然也有读书好的,地主家里的二儿子便在城里的书院读书,还寻了个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成亲,而今在城里都置买了屋舍过着好日子。
这些年的寒门贵子少了,也不晓得是不是世道不好,家里没有些底子的还真翻腾不起什么。
他爹以前也是童生,有多花费钱心里有些数,若是要供着杜衡读书,想有些名堂,那自然要有个好的条件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还有送去城里学堂读书的。
手头的钱能过好一阵儿,却不能一直好着,而且手里要有钱,没钱出点事借都借不来。
像是先前杜衡脚伤一样,没有钱那大夫能给你办事儿嘛。
还是杜衡想的周全一些。
“那你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现在家里有牛了,我多耕地多种些粮食,家里光景好了就立马送你上城里读书。”
杜衡点了点头:“嗳。”
他这事事儿都替他着想的媳妇儿啊。
杜衡扣住秦小满的手掌,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你待会儿别紧着干了,做苦力活儿还老实巴交的,这性子不让人欺负才怪。”
“自家的地还能不老实嘛。”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再卖力了,待会儿我检查你手。”
“好好好。”
秦小满见杜衡答应这才满意的跳下土埂,正预备回田里,远处就传来一阵鞭炮声,远远的瞧见村里的主路上热闹的来了一行人。
走在前头的腰间拴着大红花,还有两个吹锣的,后头抬着的是个小花轿。
不必人介绍也晓得这是有人家办亲事。
“我们村子的?”
杜衡上前问了一声。
“今儿个赵家的结亲。”
秦小满伸长脖子想看看花轿里的新娘子,不为别的,办亲事大伙儿都想看新人。
“赵家的遍请了村里熟识的人家,独独没有请我,赵娘子还怕我上门闹呢。”
“这赵家的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杜衡道:“我们成亲的时候赵家好似也没来人。”
“二叔请了,没来。”
“瞧着还挺热闹,听说是外村一个家境不错的女子,赵娘子在咱村里都吹嘘遍了,这下总算是办了亲事。”
杜衡闻言握住了秦小满的手,磨掉了他手背上的泥,虽是并未开口说什么,可手心的温暖让秦小满心里暖呼呼的。
“那现在瞧着青梅竹马成亲了,是不是心里有些不好受?”
“你诚心打趣我是不是!”
秦小满瞪了杜衡一眼:“我要真会不痛快,当初就是赵娘子再不喜欢我也能挤到赵家家门里。”
杜衡觉得秦小满跟他脑袋上睡翘起的头发一样,坚韧顽固但实际又很柔软。
“那我当是庆幸你没有挤到赵家去。”
秦小满笑着对杜衡道:“都过去的事情了,我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我就想把咱的地好好的翻出来播种上,秋时有个大丰收,到时候再供你科考呢。”
杜衡点点头:“肯定能有大丰收。”
随着天气暖和,村民也都把重心放在了地上,赵家的办完喜事后,村里再没听说谁家要办事的,倒是地里越发的热闹起来,乡野之间翻地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多。
杜衡跟着秦小满一连早出晚归的下了几天的地,日日挥着锄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他才切实体会到耕地有多劳累。
反而是秦小满干习惯了农活儿,今年有了黄牛耕地,虽是要开的地比往年都多,他却比往年都轻松,再者他惦记着攒钱让杜衡读书,更有些干劲儿。
杜衡也庆幸是买了牛回来,不然就靠着他和秦小满两个人的劳力还真干不了多少活计,虽说是人丁少吃的也少,但劳力也不如旁人,最为可惜的是还有那么的地给空闲着。
他瞧着旁的村户没有牛的人家,也是天蒙蒙亮着就下了地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哥儿,举家老小都在地里忙活。
用犁和耙翻地,农具放在田里地里,全靠人力来推拉,一个时辰下来就是皮糙肉厚的汉子肩膀上也得拉破一层皮。
两个壮力一天的劳作才能赶得上一头牛的耕作量,还得是不做闲散。
为此一齐在田地之间做活儿时,村民见着秦小满单手推着犁头,在水田里轻快的翻地时,别说是女子哥儿的羡慕,就是男人缓口气的时候都忍不住往秦家地里看。
“有牛就是好,这地翻的深还又松快。”
“家里的肥地还好耕,薄地刨起来费力的很,拉一个时辰肩膀得落层皮。”
几个男人正站在田坎边上望着秦小满的牛,暖烘烘的春阳之中半眯着眼睛说话。
“这么些年没有牛还不是也过来啦,咱村里多的是没有牛的人家,日子不也照样过的好好的。”
赵家娘子扛着磨耙,后头跟着个身形健康姣好的年轻女子。
“赵娘子带着儿媳出来下地了啊?”
赵娘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是咧。”
一片地的村民闻声,都看向了精神气头好的很的赵娘子乐呵呵的甩着步子从村里的主路朝着山间前去。
赵家在山间常年不断水的地方有几亩好田,每年开春都要去精细拾腾,村里人眼红的程度不亚于秦小满家里的牛。
“这赵杞福气还真不小,那女子身段儿啧啧啧......”
“城里两个包子都不如这一个。”
家里有头牛那是每个村户人的渴求,赵娘子说的松快也不过是安慰自己没有罢了。
但一群男人却没说这些,目光都落在了新鲜面孔上,笑着打趣说了些田间荤话。
“这些个汉子,大白日的地里啥话都说。”
秦小满听见妇人笑骂,说赵家的媳妇也出来了,忍不住好奇看了几眼,没瞧见正脸,但也看到了丰腴的背影,这般身形若不是家中光景好可养不出来,也怪不得赵娘子得意。
他瞥了一眼在旁头甩着锄头的杜衡,只瞧了一眼稀奇就再没看,一点不都像村里男人那么下流。
秦小满偷着乐了一下。
“赵家的那个小娘子倒是不错,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赵家人丁单薄,为着娶这么个媳妇听说花了四五千的礼钱,这下子看是能跟赵家把香火旺起来的。”
“礼钱是花了不少,不过那席面儿是办得真不如满哥儿家。”
“肉菜拢共才四个也就罢了,一只鸡炖三锅汤,肉菜端到桌上都见不着肉,全是素菜还不够吃。”
“当日去了十三桌的人,拢共准备了十二桌的酒菜,也没说再开一桌,结果每桌加凳子把人塞进去的。”
“赵家还是咱们村里的上乘人户,实在是抠搜,人家满哥儿家里办的那场席面儿肉菜就有六个,哪样不是满碟子满盆的。听说去帮忙跑闲的最后散席还有肉分。”
秦小满听见村妇夫郎们埋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闲话,村里席面儿办的近的就容易被拉出来对比。
他早已经见怪不怪,听见自家的席面儿办得好并没有因此高兴,席面儿办得好那是因为家里狠花了钱出去这才都是好酒好肉。
不是为着图乡亲们一句好话,全然是因为和杜衡成亲他高兴而已。
他的心思尽数还是落在了赵家小娘子好生养的话上了,最近心里也有个小疑虑,但是忙着翻地干活儿,他也没有全然的烦恼。
而下听着大伙儿说闲,心里的疑虑又大了些。
见着没人注意,他轻轻撩起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子。
那扎眼的一株红晃的他心里不安生。
哥儿出生的时候身上就有颗鲜红欲滴的痣,以此来区分小孩子是哥儿还是男孩子,娃长大了骨骼面相长开,很容易能够区分出来哥儿和男子,但是小娃娃刚出生是很难辨别的,孕痣是唯一的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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