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上了马车,这回是真的去了。
“哈哈哈哈!”
远处茶楼上一声郎笑。
“老爷当真是妙算神通,把这知县老爷的故亲一请,缠得他方寸大乱,看着好好的一年考课功绩多漂亮,只可惜这德行一栏上怕要大打个折扣了。也叫他吃一回哑巴亏,方才晓得厉害。”
阁楼上吃着茶水的魏鸿明见这一出好戏,春茶清冽,浑身畅快。
眼瞅着徐成效摇头而去,杜衡又把他你姑母表妹请进了内宅里头,方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秦小满撅着张嘴,拧着眉头把两个人带进了内宅里头。
他原还气着杜衡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从未同他说过分毫,预备要关起门兴师问罪一番,可不料徐成效竟然去而复返,斥责了杜衡一通。
眼瞅着此次考课能得个好考绩,而下这两人好巧不巧的来一闹,侮了杜衡官声,考绩只怕是要打个折扣了。
他不免又心疼起杜衡来。
杜友燕进了会客堂中便左右打量着,摸摸桌凳又瞧瞧茶盏,一改方才的可怜模样:
“瞧这县衙内宅我还是头一回进来,可真气派。我们阿衡打小就是个有本事的,只可惜了哥哥嫂嫂去的早,没能见着阿衡今日的光景。商户人家一贯受人欺凌,若是看到家中有孩子做上大官儿,定然高兴坏了。”
“四下已无人,姑母又还装甚么。是谁派你们母女俩过来闹事的?”
进了堂中,杜衡的声音当即便冷了下去。
杜友燕看着一贯温和的脸忽而冷冽下来,心中受了分震慑,随后又扯上笑容:
“阿衡说的什么话,姑母知晓你而今做了大官儿,是瞧不起我们这样的穷酸亲戚了,可怎说话这般难听,给姑母盖上这样的帽子。咱们可是亲眷一家人啊!”
“早不来寻亲晚又不来,独独在府上官员前来考课之时前来相寻,三两句不说明白就在县衙门口哭诉一通,叫人以为我杜衡嫌贫爱富,你还说不是人指使你前来?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如此见不得人好?”
见着声声质问,杜友燕往后退了一步,记忆中的那个侄儿一派读书人的庸儒,心眼儿也少,很是好拿捏。
而今字字珠玑,聪颖的让她觉得判若两人,若非是那张招人的脸还是同记忆中的一样,她都要以为是认错了人。
能少年中举又混到今日的官身,果真是变化不小。
“姑母不晓得上头来官员来考绩,方才那个就是考官?哎哟!瞧姑母这不是坏了你的事嘛?”
杜友燕继续装糊涂:“姑母一个粗人,又不似你读过书,哪里晓得这些,就是乍然见着你高兴坏了,你可别怪姑母。”
言罢,杜友燕立马拉过身旁的姑娘:“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昔年同表妹定下的婚约也当完了才是,如此也好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才是。”
说着她惋惜的看了一眼旁头瞪着眼的秦小满:“虽说你已经娶亲正室,可当了官儿三妻四妾也不为过,表妹待你真心一片,只要能嫁给你,委屈做妾也是心甘的。”
不等人开口,她上前去拉着秦小满的手:“瞧你夫郎当是体贴贤惠的主儿,家里多个开枝散叶的定然也乐意。杜家人丁单薄,当延续香火繁茂。”
秦小满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怎么着,你女儿也想跟着赘婿做妾上赶着过来伺候我啊?”
“欸,你这哥儿。”
杜友燕蹙起眉头:“我们家阿衡是官老爷,怎能只一个婆娘?”
段雪上前意欲拉杜衡的手:“表哥,我这些年可都在等你,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老天有眼,但是你却要负我吗?”
“荒唐,无媒无聘,哪里什么婚约辜负。”
杜衡见着这母女俩嘴里是不会吐出一句真话,就是本着痴缠前来的,与之多说也没用。
“来人,把姑母和表妹请去西厢房安置着,乡里上县里来也是一番劳累,好生休息就别在出门折腾了。”
“欸,欸!杜衡你甚么意思,你这是要关押你姑母表妹不成!还有没有王法!”
看着两人被拉了下去,杜衡烦躁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抬眸看见立在跟前两只眼睛像猎鹰一样的秦小满,他立马又站了起来。
伸手要去拉秦小满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给躲开了。
“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好,就要生气!”
杜衡闻言抿嘴,看样子不是特别生气,还有转圜的余地:“怎么说话跟澹策一样。”
秦小满却真生气了:“你的意思是我在闹小孩子脾气了?”
“我哪里敢呀。”
秦小满凶道:“你什么不敢,心眼儿可多了!当初我问你可有家眷亲属好送你回去?你怎么说的,你说没有家眷,也再无亲属了!现在不仅有姑母,还有那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哗哗往下流等你好多年的表妹呢。”
他瞪着杜衡,忽然就想到云青文他家的破事儿,眼睛有点红:“你就是骗我!我要回去跟二叔说!”
杜衡一把拉住折身要出去的秦小满,告饶道:“别,二叔要真知道了还不来打断我的腿嘛,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他将人抱到了怀里,安抚的摸了摸秦小满的后脑勺:“且不说早许诺了你不会再娶旁人,这什么表妹沾亲带故的,我历来不喜什么亲上加亲,怎么会娶亲戚的女儿。”
“这事儿定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就是要咱们家宅不宁。”
秦小满趴在杜衡的肩上,他没应话。
杜衡将记忆里关于杜家姑母和表妹的记忆都同秦小满说了一遍。
“姑母冷漠,有和没有并没什么区别,当年我才那么说的。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明白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
秦小满抬起头,看了杜衡一眼,听闻往事不免心疼一场,他嗯了一声:“我去看看澹策和承意。”
杜衡却并不放开他的手。
“干嘛呀?”
杜衡知道秦小满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许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过了,也许是转个头自己就忘了,但他还是认真道:“我说的话你听进心里没有?”
“我知道了。”
杜衡这才松了口气,放他出去。
来县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村里消息闭塞,但大半年过去,他又大刀阔斧办了不少事情,杜衡不信他这在乡里的姑母会不晓得他是县太爷。
当时没过来认亲,想必是也晓得先前已经把侄子得罪的难做挽回,就算前来攀亲也讨不着好处,说不定还会自讨苦吃。
而趁着考课前来,目的只怕也不是为了认亲,主要还是想痴缠闹事。
背后没有人催使,她哪里有这个胆子。
杜衡琢磨着把这母女俩弄来的,必当是与他有过节之人。
放眼秋阳县中,现在与他最不对付的除了魏家还能有谁。
他心中气恼,魏家行事果真奸诈,捏着时间反将他一军,弄两个妇人来闹着实能恶心住人。
而下不单是让上头来的考课官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还得把这两个妇人好吃好喝供着,不可拿她们怎么着,否则到外头喧闹,他这官声势必要被闹个稀巴烂。
也不怪当初江岂要他小心魏家,地方官员忌惮地头蛇也不无道理。
事无绝对利弊,既把人送上来,那也就有了一条可开的口子。
杜衡叫来两个人,仔细吩咐了一番。
夜里,吃了饭以后承意和澹策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儿,路过书房的时候看见只有杜衡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承意偏了偏脑袋,没有看见秦小满的身影。
澹策摇了摇承意的手,把他拉去了一边:“今天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婶婶和姐姐。”
“怎么奇怪啦?”
“婶婶说要姐姐给我做小娘。”
承意睁大了眼睛:“不要胡说。”
澹策认真道:“我没有。”
承意拉着澹策突突跑到了正间去,看见秦小满已经盥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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