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同裴少傅没什么私下的交情。”玩闹归玩闹,沈青琢还是认真解释道,“严格说,我与他一年到头说不上三句话。”
“那……”萧慎撇了撇唇角,“那之前在东宫呢?”
“时间久远,我不太记得了。”沈青琢哪知道原主在东宫的日常生活,只能糊弄道,“总归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日子。”
“不愉快吗?”漆黑的眼眸亮了亮,萧慎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那先生和我在一起时愉快吗?”
“啊?”沈青琢一时被小徒弟问蒙了。
“先生和我在一起时,愉快吗?”萧慎将脸放进先生香香软软的颈窝里,不死心地追问了一遍。
沈青琢心里隐隐感觉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愉快啊,如果小七再乖点,先生就更愉快了。”
这其实是真话,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悠闲的那三年确是和小徒弟一起度过的。
“我很乖的啊。”萧慎用脸颊撒娇地蹭了蹭先生,“我最听先生的话了,所以……”
所以先生就会一直喜欢他,陪着他吧?
沈青琢反手捏了捏少年的小脸蛋,低笑道:“希望你是真乖,而不是在先生面前装乖。”
唇畔的笑意微滞,萧慎正准备回话,就听殿门外传来通报声:“公子,潘公公求见。”
“让潘公公在外殿落座。”沈青琢高声应道。
“潘公公?”萧慎坐直了上半身,不由好奇道,“哪个潘公公啊?”
“除了潘东升,还能有哪个潘公公?”沈青琢起身,随手抽了一件外衫,“如今东厂督主之位空悬,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此人迟早要升上来。”
萧慎抬眸,不露声色地问道:“何以见得?”
“此人叫潘崇干爹,又在潘崇手上安稳过了好几年,你想想呢?”沈青琢勾了勾唇,“潘崇之死疑点重重,他却能对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光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萧慎点点头,又问:“那他这么晚来找先生做什么?”
“应是神秘案卷有了新线索。”沈青琢系好玉带,又捞了一条红绳,将长发松松绑在脑后,“先生出去会会他,你且安静待着,不许发出噪音。”
“哦……”萧慎勉为其难地应了,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沈青琢踏出内殿,缓步走向外间。
“沈大人。”潘东升弓着腰身,姿态谦卑地行礼。
“潘公公不必多礼。”沈青琢点头示意道,“公公请坐。”
“谢大人。”潘东升依言落座,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小的今日来找大人,是为了东宫的那卷案宗。”
“哦?”沈青琢微一挑眉,“潘公公可是有了眉目?”
“小的轮番审问了涉及案卷的所有人员,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拼凑出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潘东升面色严肃起来,“东宫与科举舞弊案有重大关联。”
沈青琢眉心微蹙,“兹事体大,若是没有铁证,还请潘公公慎言。”
“沈大人教训得是。”潘东升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小人心里明白其中利害,尚未敢禀明圣上。”
沈青琢沉默了片晌,淡淡回道:“今日之事,我姑且当做没有听过。潘公公也不必急于回禀圣上,不妨再往下查一查。”
潘东升两条眉毛一抖,语气犹疑道:“还、还请大人明示?”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会打草惊蛇。”沈青琢低声提醒道,“事关东宫,圣心难测。”
潘东升恍然大悟,拱手作揖:“多谢大人提点,小人明白了。”
“潘公公客气了。”沈青琢笑了笑,“公公遇事想到找我商量,沈某倍感荣幸。”
潘东升连忙道:“还是沈大人思虑周全。”
两人客套一番,又商定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沈青琢这才亲自送潘公公离开霁月阁。
沈大人立于殿门前,抬眸望了望墨蓝天幕挂的一轮弯月,心道该变天了。
半晌后,他转身回到内殿,准备叫小徒弟回自己宫里去,却发现小徒弟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屋里放置了几大桶冰块用来降温,夜风透过竹帘送进一丝微凉,但酷暑难消,睡在凉簟上的小徒弟,还是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只有在自己身边时,少年才会舒展身体入睡,独自一人便会将身体蜷缩成一小团,像是在寻求某种庇护,姿势瞧着可爱又可怜。
沈青琢不禁又心软了,取过一把折扇,坐到床沿边,给小徒弟扇着风。
“先生……”少年感受到舒爽的凉意,闭着眼睛嘟囔一声,睡得更香了。
“你倒是晓得享受。”沈青琢失笑,眉眼低垂瞧着小徒弟的睡颜,脑海中却猝不及防闪现出滚烫手心按着自己的那一幕。
“呀!”沈青琢低呼一声,身体打了个颤儿,耳根子不自觉染上火辣辣的热意。
是了,抛开中药不提,小徒弟十六岁生辰将至,按照现代人的虚岁算法,很快就要满十七,的确到了该……
避嫌的年纪了。
思及此,沈青琢收起折扇,轻手轻脚地走向一旁的红木贵妃榻。
他躺了下去,单手臂屈起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逐渐困倦地合上眼皮子。
***
萧慎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座熟悉的宫殿,纱幔飞舞,眷恋地亲吻榻上沉睡的容颜。
先生这回没再被高高吊起,但那双雪腕还是被红绸带系住,牢牢绑在床头的龙柱上。
萧慎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走近了龙榻,想看得更清楚些。
雪白的肌肤泛着一层迷醉的潮红,似乎是哭得狠了,轻薄的眼皮子肿肿的,眼下残留着干涸的泪痕。而那双柔软的唇更是凄惨,被欺负得红肿不堪,唇角甚至破了一块皮。
视线再往下,微鼓的曲线随着呼吸声轻缓起伏,凌乱敞开的衣襟里,晃眼的雪色上覆着娇艳欲滴的红梅,好像比上次愈发……
眼前这揉碎了的梅花花瓣,霎时染红了少年的眸底,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几乎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为何会如此?他明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先生,为何每次做梦,都会幻想出这样糜艳的场景?
这样的先生,简直像一只天生为欢而生的妖精。
他无声地喘着气,明知罪大恶极,却仍控制不住自己,缓缓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时,龙榻上的先生倏然睁开双眸。
他浑身一震,狼狈而慌乱地张口,试图解释:“我不是……先生……”
但先生的视线并未停留在他身上,而像是穿透了他,在看另一个人。
不出所料,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身穿衮绣龙袍的年轻男人,信步走至龙榻前,开口笑道:“先生睡得可好?”
萧慎怔了怔,先生?
这个男人为何也唤先生?
一瞬间,滔天怒火蜂拥而至,少年简直暴跳如雷,当即就想冲过去一刀捅死那男人。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拔不动双脚,只能站在原地,目眦欲裂地瞪着那男人,内心疯狂地呐喊——
先生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可那男人俯下身,捞起一缕披散在枕上的青丝,迷恋地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先生好香……”
“放开……”先生的嗓音既软又哑,如同小奶猫的爪子在耳廓上轻轻搔挠,“你到底……玩够了没?”
“玩够了没?”男人重复一遍,忽然大笑起来,欺身跪伏上榻,握住挂着金链子的脚踝,将人拖至自己身下,“当然没有。”
先生发出一声惊呼,微哑的嗓音带了一丝哭腔,“别折磨我了……放过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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