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耳尖一动,漆黑明亮的眸子直直望向先生。
“我这马走得太慢了,殿下能否捎我一程?”沈青琢含笑问道。
萧慎正拉着缰绳控制马的速度,闻言,唇角不自觉弯起,却又刻意压下去,高声回道:“先生就不怕,在我的马背上摔了吗?”
沈青琢“啧”了一声,他过去怎么没发现,小徒弟如此傲娇又记仇呢?
他示意金吾卫将自己从马背上扶下来,随后站在路中央,再次问道:“殿下捎还是不捎?”
萧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到底是没忍住,双脚轻夹马肚,马儿便向先生跑去。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轰隆的马蹄声,一阵尘土飞扬后,一匹通体乌黑发亮的宝马飞驰而过。
“青琢,你这马晃晃悠悠要走到何时?”太子殿下朗声笑道,随后利落地侧身俯腰,一把将人捞到了马背上。
“啊!”沈青琢没防备,口中发出一声轻呼,“太子殿下!”
“青琢大可放心,孤绝不会摔了你。”萧逸宸单手搂住纤细的腰,将他调转姿势面朝前方,随后用力一夹马肚,“驾!”
而萧慎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先生被掳走,漆黑漂亮的眼眸里戾气顿生,眼底冷得仿佛结了冰渣。
他咬紧后槽牙,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再狠狠抽下,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青琢,许久未见,你怎么愈发清瘦了?”萧逸宸控住掌心里不堪一握的腰,在他耳畔问道,“你可知,孤被你三番两次拒绝,心里失落得很呐。”
“太子殿下,我咳咳……”骏马飞驰的速度太快,沈青琢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搂住马脖子,耳畔是猎猎作响的风,一开口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毕竟你自打十六岁便进了东宫,孤一直将你当做自己人,所以孤并不怪你。”萧逸宸兀自笑道,意味深长道,“你瞧,孤今日还带你策马。青琢,你可莫要真伤了孤的心啊。”
沈青琢被狂奔的马颠得头晕眼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里有一万句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话说不出口。
万幸,上川猎场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半个时辰后便到达了猎场外围。
“吁……”太子殿下勒紧缰绳,马蹄声渐渐停下。
沈青琢依旧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青琢体力不行啊,得好好练练。”萧逸宸调笑一句,翻身下马,正欲将人抱下来,猝不及防被斜侧方一股蛮力撞开了。
萧逸宸一愣,发现撞自己的人竟是老七。
萧慎却看也不看他,动作极为小心地将先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稳稳当当抱进怀里的一霎那,他的心不由微微颤了颤。原来,他的先生这么轻。
“老七,父皇开恩让你跟来猎场,你做好准备了吗?”萧逸宸站在原地,虚情假意地关心道,“可别一只牲口打不着,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
萧慎颈侧的青筋暴起,忍住没还口。
“我没事……”沈青琢稍微缓过来一点,语气冷淡地回敬道,“太子殿下,您还是操心操心您自己吧。”
萧逸宸面色一变,勉强笑道:“方才我们说得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翻脸了?”
沈青琢内心“呸”了一声,稳住身形,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少年。
萧慎眼底涌起一股暗潮,落空的双手死死捏成拳头,脊背挺直,四肢僵硬,整个人像一张蓄力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你脸色很差。”萧逸宸迈开脚步,“不如孤扶你去那边,先休息一会儿。”
沈青琢面色雪白,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臣劝您不要过来。”
萧逸宸不明所以,继续朝他走过去,“青琢,孤还有一些话要同你——”
沈青琢:“yue……”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琢:乖徒弟,先生给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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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能没有你
这一日,紧跟其后的世家公子们,有幸得见向来温雅尊贵的太子殿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实在抱歉啊,太子殿下。”沈青琢抬手掩唇,语气略含歉意道,“臣,晕马。”
言下之意,即便我真吐了你一身,那也是你自找的。
“你——”萧逸宸气到语塞,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到达猎场外围,只能黑着脸拂袖而去。
这时,裴言蹊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沈公子面前,语气关心道:“你没事吧?”
萧慎立即警觉地一把揽住先生,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排斥感。
沈青琢轻拍他的手,又冲裴少傅礼貌一笑:“多谢少傅关心,并无大碍。”
裴言蹊瞥了一眼太子殿下怒气冲冲的背影,再三斟酌后,隐晦地提醒道:“三公子,太子殿下是念旧之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沈青琢淡淡回道,“青琢亦是如此。”
裴言蹊不再多话,拱手告辞后,快步追上了太子殿下。
“先生。”萧慎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先生的视线,“人走远了。”
沈青琢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对裴少傅的敌意,太明显了。”
萧慎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沈青琢轻笑:“嘴巴撅得都快能挂油瓶了,还说没有?”
萧慎眉眼耷拉,压低了嗓音回道:“他曾经让你不要我。”
沈青琢回想起几年前的那一日,裴少傅特意去霁月阁劝他及时抽身,却不小心被小徒弟逮了个正着。
他微微挑了挑眉:“这么记仇啊,那你记不记先生的仇?”
毕竟在他穿过来之前,原主就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月,按照小徒弟这记仇的性子……
“为什么要这样比?”秀挺的眉皱起,萧慎生气地拔高了嗓音,“旁人是旁人,先生是先生,没有可比性!”
“好了好了,是先生错了。”沈青琢怕引来旁人围观,干脆装起了柔弱,“哎呀,头还是好晕哦……”
少年果然上当,满脸紧张地扶住他,试探道:“不然,还是我抱先生进去?”
沈青琢:“那倒也不必……”
***
此次围猎持续三日,众人到达猎场后,入住事先安排好的营帐暂做修整,等待次日的狩猎大赛。
大雍皇室一向重视骑射之术,春蒐历来是皇帝考察皇子王孙们是否合格的重要渠道。同时,皇帝也会通过射猎的表现考核武官将士们的能力,提升或黜降,取决于光熹帝的一念之间。
因而,参与围猎的众人都卯着浑身的劲儿,准备在光熹帝面前一展能力。
翌日一早,天色尚未破晓,参与围猎的诸位便走出营帐,以光熹帝为中心,自两翼撒开包围圈,驰逐野兽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去年秋狝时,三皇子以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险胜太子,拔得围猎头筹。今年,太子殿下一开始便积极投入猎杀中,誓要夺回第一。
世家公子和三大营的将士们紧紧跟随太子殿下的马匹,太子每射下一只野兽便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再由专门的侍卫将其射杀的动物送回主营陈列。
萧慎则自由地纵马驰于林间,停下后瞄准了一只小兔子,拉弓放箭,看起来架势十足。
然而这一箭却放了个空,小兔子受惊后,飞快地窜进了灌木丛。
“哈哈哈哈!”四周传来一阵哄笑声,五皇子萧景睿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七弟,好箭法啊!”
萧慎瞥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一声不吭地策马往另一头去了。
今日出发前,先生特意叮嘱他不可逞一时之勇,无非就是要他继续装怂装孬。
这是他的强项。
大半日过去后,王公贵族们陆陆续续返回主营阵地,有的人收获颇丰,有的人提着仨瓜俩枣,尽数摆放在光熹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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