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峋挑了下眉:“是。”
“这算什么,屠龙的人终会成为恶龙?”崔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萧峋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上下打量他,试探问:“当年他之所以将你赶走,就是因为你研究禁术?”
“呵。”崔嵬将剑重新扛上肩膀,“反正,他没几年可活了。”
“我这知道好些续命的禁术。”萧峋道。
崔嵬:“呵,我只想杀他。”
第161章
萧峋和崔嵬不再谈禁术之事。
青山这场雨越来越大, 打得周遭枯枝败木噼里啪啦作响,怨气、魔气等污浊之气愈发浓重,分明是下午辰光, 却仿佛行于黑夜中。
萧峋星盘上时而掠起光芒,又转瞬消散,像是悄无声息掠过暗夜的蝶。
崔嵬不时看那星盘一眼,问萧峋:“那边的事情要结束了,你这边也该动手了吧?打算怎么做?”
“你认为该怎么做?”萧峋心情不错,声音含笑将这个问题丢了回去。
“你要对付的是天道,这东西虚无缥缈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飞升上去。”崔嵬向上看了一眼, “不过飞升一说,难断真假, 千百年来就没听说谁成功过。”
萧峋亦抬头望天,越过帘幕似的浊气,依稀可见苍穹里积着阴沉沉的云。
“飞升。”萧峋念着这两个字。
星盘上光芒骤盛。
这一刻萧峋气息暴涨,修为陡然拔高,明面上的境界从神心空明境来到了游天下境。
天空之中、云层之后窜出电光, 将阴墟里如絮连绵的浊气撕裂一刹。雨还在落, 风却止了, 四面氛围凝重沉闷。
这是晋升大境界时的雷劫。
“……你不会真打算飞升吧?”崔嵬吓了一跳, 连忙从萧峋身侧退开,话语里充满了对萧峋的做法的不认同,“依常理而言, 飞升意味着你站在天道那边, 也意味着天道对你的认可。一旦你们双方互相认可, 这还怎么打?”
“谁稀罕他的认可。”萧峋语带不屑,“渡劫会引来天雷,这是天道主动开了一条门缝,对人间建立起联系。”
崔嵬豁然开朗:“所以你要利用天雷?”
“准确来说,是利用那条门缝。”萧峋道,说话的同时,第一道天雷从云间劈下。
萧峋跃起迎上。
轰隆!
厉雷笼罩萧峋周身,不曾落地,却也震得四野狂颤,其威力远胜常人渡劫。
悬浮在侧的星盘迸发出胜过雷劫闪电的光芒,萧峋面色不改,脚在这道天雷上重重一踩,登上天空。
第二道天雷紧随而至,而云层后漏出些许金光,勾勒出一条龙的模样。它有着一双硕大的金黄色的眼睛,通体覆满金鳞,身形庞大如山。
萧峋向这条龙掷出星盘,紧接着抽出双剑。他剑走刀势,纵劈横扫,斩碎第二道天雷,化作一星光点追在星盘之后,在那条龙抬头时再递一剑。
星光叠剑光,照亮半边天空。而在云后,剑锋裹挟着沛然之力撞上金龙,将龙首撞偏,激起一声让人牙酸的响。
“龙鳞真硬……你就是天道?”萧峋抓回被金龙打飞的星盘,退后两三丈。
金龙目光紧锁萧峋,沉沉吐息,灼热的气流将雨逼停。
萧峋视线从金龙身上扫过,在它眉心处停留,感知到它的气息有一瞬断续,忽的笑起来:“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派出化身将水搅浑,一而再再而三对我出手。
“若不从其他地方吸收力量,你这天道,就要消亡了。”
吼——
金龙眼底流露出愤怒的情绪,似被人踩着了痛处,仰头嘶吼,气息流淌成火焰,烧尽重云,将萧峋周身席卷。
萧峋极轻地摇了下头。
他足尖一点,那赤红如火的衣袂自烈火中闪出,双剑换为单剑,剑锋再逼金龙面门!
人间道所在之处出起太阳,虽然满山破损荒芜,但有灿烂得宛如金子一般光芒照耀,积在四野的雪都变得温暖。
密宗一行人数并不多,约百来名僧人,境界最高之人在游天下上境。
人数并非重点,在于态度和立场。故而他们出现没多久,大大小小数十宗派组建起的“联军”向人间道投降,请求和谈。
自古以来的战争,鲜少有不付出代价便可安然撤离的败军。这些宗门的主事者被谢龄派人客气地请进宗内,坐在契玄峰道殿的圆桌旁,协商接下来的事宜。
密宗众人没有参与。他们来的目的在于表态,战事有了结果之后,门措上师便带着一行人折返。
谢龄也没有过问这场“会议”,人间道的长老们有足够的能力料理此事。他偷得一日清闲,邀越九归来到鹤峰,并排坐在山腰的湖泊旁钓鱼。
到傍晚,战后的“商谈”有了结果,人间道不再留“客”,各宗门率弟子归去。谢龄回了一趟契玄峰,送叶晚星和平湖剑派掌门。
越九归也离去。
谢龄心中还惦记着古松的情况,这之后去了岚峰。
穆北被古松打发出去做事,山顶的道殿里唯古松一人。他坐在屋檐下、抬眼便能欣赏庭院景色之处,身侧置一茶案,案上小炉正烧水,炉旁有一碟点心。
他好像早知道了谢龄要来。
谢龄不和他客气,径直坐到茶案另一侧,目光在庭院某根覆雪的树枝上停留片刻,转去古松脸上,认真说道:“你可以安心调理伤势了。”
“我会对外宣称闭关。”古松将温好的白玉瓷盏从壶上翻下,往盏中投进一夹茶,然后拎起壶,往内注水。
雪水明净,冲出的茶汤更是清亮。古松往茶盏上覆上瓷盖,将茶汤倒进公道杯里,又用公道杯分茶,分出的第一碗放到谢龄手边。
雨过天青色的茶碗上氤氲开水雾。谢龄嗅着茶香,轻轻一眨眼,皱起眉头问:“当真睡一两年就会醒?”
“当然。”古松说得肯定。
谢龄的预感却是不好。到了他这个层次,时常能从未来抓取到某些零碎信息,预感不可忽略。但这样的话古松说过两遍,就算接着刨根问底,也不一定得到结果。
谢龄无声叹气,将一本书递到古松面前去:“这是我和萧峋从小遥境带出来的功法,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古松展开阅之,没用多久便品出这本功法的价值,视线回到谢龄身上:“就是它,帮你修复了经脉?”
“是。”
“这套功法,唯有经脉健全时可练,你……”古松感到疑惑,但说着说着,声音弱下去。
谢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古松不再多问,将功法收进袖中:“我会试上一试。”
在岚峰待了一阵,谢龄乘龟回鹤峰。今日事多,谢风掠还在契玄峰忙碌,未得空闲做饭送饭。谢龄步入自己的寝屋,在书案后坐定后不久,又出门来。他手里多了半截蜡烛,以灵力点燃灯芯,走去庭院的石灯笼前,将它们依次点上。
天空是浓郁的墨蓝色,繁星闪烁,辉映东面将圆未圆的月轮。庭院里闪烁灯火,将凌雪的红梅照出盈盈光泽。
谢龄折了一枝梅,想到自己的寝屋里没有空瓶可插,遂放去了萧峋的小楼里。做完这事,他懒得再挪动了,就在小楼里坐下,从萧峋留在这里的书中挑出一本话本。
正要翻看,谢龄神识被触动。来者不是什么熟人,他表情由轻松转为严肃,抓剑在手,足尖一点,出鹤峰,掠至山门外。
战事结束,山门外不再有弟子巡逻。
夜色笼罩下的山野间,三人成行,踏着不疾不徐步伐走向人间道山门。这是三个和尚,身穿粗布僧袍,一个年少,一个瘦,一个高。
他们身上都有修为,都在神心空明境。
但谢龄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单手执剑,剑尖斜指地面,面无表情看定三个和尚,在他们距离山门还有数十丈远时,开口道:“来这里做什么?”
“谢宗主。”说话的是高个儿和尚,合掌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我等来此,是为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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