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愣了下。
京市很多大公司的办公楼都在这片,包括秦氏。
“以前咱们花圃多漂亮啊,换得也勤,现在不是紫色风信子,就是风铃草,花匠归哪个部门管,好想去投诉。”
“你可算了吧,我听说是老板亲自让这么弄的。”
“真假?”女生明显压低了声音,“老板又看不见干嘛要求花摆什么啊?”
阮乔的小丸子做好了,他拿着出门。
他应该现在就进地铁站的,但是拿着食物不太好,所以决定走一站吃完了再坐地铁。
一站路不长,却会路过秦氏大厦,即使阮乔不想转头,余光也能看见大厦门前的巨大花圃。
上一次来还全是紫色的风信子,现在风信子的外围又多了一圈风铃草。
阮乔的眼睛又开始微微作痛。
他不知道秦濯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难道和他有关
吗?
阮乔闭了下眼深呼吸,他不需要多想,这半年,他和秦濯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
以后也是。
阮乔抬头看顶层的办公室,真高啊,怪不得小姐姐说看不见。
他转身离开。
这一天没有风,风铃草的声音追不上阮乔的背影。
-
联培的手续办好,阮乔大二大三都将在巴黎度过,大四再回到T大继续学习。
大三开学的十月份,又到了阮乔的生日。
整十的数字总会给人一种象征性的错觉。
比如过了今天,他就二十岁了。
他长得显小,总被人叫小孩儿,十九点九岁也是十几岁。
但现在,他是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了。
阮乔感觉自己呼吸都多了一分沉稳的男人味。
“你偷比划我西装干嘛。”喻肆在他身后冷飕飕说。
阮乔:“……”
这能怪他吗?
来巴黎之后总要进入一些正式场合,阮乔好心拉着喻肆给自己当参谋买西装,结果喻肆跟店员小姐姐合谋给他搭了一套学生制服。
一点也不像二十岁的成熟男人。
“不行,我今天必要拥有一套正式的西装!”二十岁的阮乔强烈抗议。
喻肆一脸嫌弃:“你先把这一堆礼物收拾完就跟你出门。”
阮乔开始拆礼物,他可喜欢这个环节了,被亲友记挂的感觉多好啊。
一层层纸盒泡沫包装袋,全是期待的嫁衣。
唯一让他心中五味的是,他又收到了徐澜的贺卡。
上面依然有手绘,以及“致小画家阮乔”。
阮乔让自己不要多想,也许只是巧合。
除贺卡外,今年徐澜还多送了一样礼物。
阮乔打开纸盒,里面竟然是一套黑色高定西服,胸前有一点暗蓝色的鎏金设计,优雅又时尚。
阮乔鬼使神差试了下,尺寸竟然丝毫不差。
西装这样修身私人的衣物,买通用尺码肯定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阮乔摸了摸高级的面料,越发觉得这得是私人订制。
他给徐澜打电话:“徐老师,谢谢
您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徐澜说:“喜欢就好啊。”
阮乔小心翼翼问:“我就是有点好奇,您是怎么知道我衣服尺寸的啊。”
徐澜哈哈两声:“你忘了画家的眼睛都是尺啦?”
哦,倒也有道理。
阮乔没有再央着喻肆出门买西装,毕竟钱能省则省嘛,一套好西装贵死了。
阮乔来巴黎后依然刻苦,也进步很快,参加了许多比赛,这套西装也陪他走过一个又一个重要的时刻。
冬去春来。
来年四月份,大三学年将结束,阮乔要回国了。
巴黎美院有学期总结的传承,每年都要有一批学生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上台总结分享。
去年阮乔没有报名,那时候他还有点担心自己发音不够地道,说得不够有趣,直白来讲,他有点怯场。
但今年阮乔积极报了名,他想为自己两年的异国学习生涯画上一个漂亮的句点。
这一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有些自来卷的毛茸茸刘海被抓成挺括有型的样子,阮乔穿着为自己量身而作的战袍走上千人大礼堂。
曾经爱撒娇喜欢让人背的少年,如今成长为自信端逸的青年。
他熟练地和大家打招呼,声音依然是清脆的,但言语间已没有了青涩和慌乱。
如果林晚芝见了一定会捂着脸掉眼泪,她的儿子长大了。
这一年半阮乔其实没有遭遇什么太过磋磨的事,只是语言环境和思维差异让他必须更慢更多元地去思考一些问题。
其间他也有过非常痛苦的时候。
当他发现自己特别信赖的老师,一直帮助学生维权、高举自由平等大旗的老师竟然在比赛中默许财阀儿子的特权时,他很伤心。
但是老师告诉他,他们之所以能使用那么多好资源,其中一半就是来自财阀的捐赠。
水至清则无鱼,他被架在这个位子上,他不得不做一些抉择。
阮乔说老师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参与的。
老师笑了,他在这个位置有些事还可斡旋,他走了换成别人更不放心。
阮乔觉得老师说的不像借口,可是他依然觉得难过。
这不是明晃晃地用钱去侵占别人梦想的资格吗?
还有其他很多事情。
他见过被资助的学生绝口不提此事,一边拿钱一边以此为辱。
见过被阻拦的代孕女孩儿声嘶力竭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见的事情越多,阮乔便越混乱,他希望有一个长辈能为他指一条路。
“徐老师,您能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吗?”
在一次和徐澜聊完国画后,阮乔向他求助。
可一向睿智博思的徐老师却说:“我不能,也没有人可以,因为这个世上很多事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可是徐老师,”阮乔苦恼地说,“我很混乱。”
他的很多固有认知都在被强烈冲击。
“孩子,混乱是成长的开始。”徐澜语重心长说,“你会慢慢理解这些存在的。”
“您是说要我妥协吗?”阮乔问。
徐澜:“不,我说的是和解。”
其实直到现在,站在台上的阮乔依然没有做到和解,他依然有很多义愤填膺,依然有很多不能理解。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在慢慢成长。
他逐渐能看到黑与白之间的第三种颜色。
他在不断重塑自己,哪些是不能动摇的骨,哪些是无法至清的水。
他在慢慢探索。
这个磨合的过程很痛,时常他会否定前一天的自己,否定自己总是痛苦的,但他也坚信这是一种成长。
这种探索有时也很茫然,因为它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也许人一生都在不断修正。
但正是这些让阮乔从一个无畏也易折的少年慢慢变成一个柔韧的青年。
这些内心的挣扎和磨砺让他此刻更从容坦然地站在台上,不再怯场。
阮乔的汇报结束,台下掌声热烈。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礼台一共五阶,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更好的未来。
每一天他都在变得更有勇气。
阮乔回到座位听其他同学的汇报,快结束时手机震了下,是喻肆问他什么时候结束,过来带他一起去超市囤货。
阮乔想到那家超市好吃的厚乳可可有点
坐不住,往后门瞟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男人的背影线条极好,宽肩窄腰,是阮乔喜欢的黄金比例。
一瞬间洪水般的记忆把他淹没,他甚至记得哪一块肌肉手感最好。
阮乔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只是下一秒男人转身出门,洪水退去。
礼堂太大了,阮乔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到了他手里拿的东西。
那人拄着盲杖,怎么会是秦濯。
阮乔用力闭了下眼,感觉自己有点魔怔。
大会结束,阮乔已经收拾好心情,出门看见喻肆已经靠在摩托旁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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