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肆没再说话。
片刻后包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人都拦不住的秦濯面色阴沉双目充血一步一步向喻肆过来。
阮乔眼睛从鲜血淋漓的手上移开,率先挡在喻肆身前,淡淡说:“秦先生,您不是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吧。”
秦濯周身的戾气好像都在这一刻卸下了,他又听到了宝贝的声音,可是宝贝护着另一个人,叫他什么?
秦先生。
不是亲昵撒娇的秦濯,不是仰慕的先生,甚至不是生气调侃的秦总。
只是一个疏离到客气的秦先生。
“我
和他谈谈。”阮乔对喻肆说,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
“好,我就在门外。”喻肆领着前来帮忙的服务生出去。
房间只剩下两人,阮乔拉开一把水晶椅坐下,礼貌地示意秦濯也坐,他不卑不亢地说:“秦先生,我们之间的事今天真的需要一个了结。”
秦濯坐在阮乔对面,他很想拉拉宝贝,但他的手上都是血迹,太脏了,压下躁郁说:“阮阮,别闹了。”
阮乔很淡地笑了下,以前吵架的时候秦濯每次说别闹了、冷静下,阮乔都会更上头,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他只是就事论事说:“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是秦先生干预了我的出国签证吗?”
秦濯已经用湿巾把手上血污擦掉,不顾阮乔反抗用另一张湿巾擦拭他的左耳。
“秦先生!”
“宝宝,你听我说,我不是要阻拦你追求梦想,我当然知道画画对你有多重要,一直以来我都在支持你。”
秦濯擦了三遍,终于把宝贝的耳朵擦干净,他耐心说:“巴黎美院确实很有盛名,但你孤身一人在那边发展要面临很多困境,和西方人比起来并没有优势。你还小,处在把根基打好的阶段,留在国内学习更适合你,如果你真的想出去,以后我会带你出去。”
阮乔并没有反驳,只是说:“谢谢秦先生的厚爱,但是在我的规划里,现在能去巴黎美院就是最好的安排。”
秦濯终于知道他从进门就开始的不安是什么了——
阮阮变了。
以前的阮乔会怒会吵,会大声跟他争辩,可是现在面前的人冷静理智得像个假人,好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引起宝贝的一点波动了。
秦濯按捺住心中烦闷,抛出他来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听我说完,阮阮,你不是很喜欢徐澜吗?他收你做徒弟好不好。”
阮乔眉心颤了一下,这件事不管放到何时何地对他的吸引力都是顶级的。
前提是,如果他不知道俆澜根本没有收徒的习惯。
俆澜如果真想亲自带他,当初就不会按着他的肩膀说出去走走好。
如今俆澜会答应收徒,谁知道秦濯又在中间发挥了什么作用。
阮乔平静地说:“秦先生,谢
谢你为我规划的坦途,可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阮阮,我知道你这个年龄喜欢意气用事,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但你要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同样的,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你要知道机遇的重要性。”
秦濯循循善诱道:“徐澜在国内外都有影响力,有这样一重身份在,不管你发展到什么层次都是锦上添花,比一个巴黎美院的履历要有价值多了。”
阮乔淡淡笑了下,秦濯说的每一句都对,只是申请巴黎美院这件事是完全靠他自己的实力做下来的。
之前通过墙绘和徐澜结识,通过酷柠周边小有名气,这些虽然离不开他个人的能力,但也和秦濯在背后的护航脱不开干系。
说他是愚蠢也好,一根筋头铁也好,可阮乔就是想凭着自己闯下去。
秦濯总说他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才这么天真,他不否认秦濯的阅历和观点,也许有一天他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会后悔,但这一刻他就是想靠自己走下去。
他不能从这一刻就开始后悔惭愧。
“秦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想按照自己力所能及的路走。”
秦濯看着眼前漂亮的小朋友,他觉得自己真的完了。
就连阮乔这样执拗的时候,他都觉得很喜欢,心累,但也很想把他抓过来打屁股。
秦濯问出那个不想听到答案的问题:“阮阮,你执意要走,是为了躲我吗?”
阮乔怔了下:“怎么会。”
神情不似作伪,秦濯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想躲他就好,小孩子为了梦想,可以理解的。
只是阮乔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秦濯的自我安慰。
清润的声音说:“我和秦先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干扰自己前途的。”
秦濯一瞬间如坠冰窖:“陌生人?”
他从西裤口袋拿出一只陶瓷小兔子,像要证明什么:“阮阮,你还记得它吗?你在它的衣服领口刻了秦,你是我的阮阮。”
阮乔面不改色,缓缓解释道:“如果知道会让秦先生产生这么大的误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事实上,我给任何一个朋友做手工,都会在上面留下他们独有的一个标记。”
他想了想,接着说:“您一直派人监视我,应该看到喻肆背包上的兔子挂坠了吧,那也是我做的。”
秦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这只卡通小兔子,他先前一直格格不入地放在办公桌,后来又放在枕边,结果阮乔告诉他不是只送他一个,他给了他的东西,也会给别人。
“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秦濯压抑着怒火问。
阮乔:“是的,正如您所见,我们今天本来会度过一个浪漫的约会。”
“阮阮,你们不合适,你喜欢成熟稳重的人,能给你家一样安全感的人。”
秦濯不肯相信,试图扭转阮乔的看法,宝贝对他的依恋有多深厚他最清楚。
阮乔很轻地点了下头:“确实是这样,但以前是我年少无知,我现在发现安全感和年龄无关,反而我和同龄人之间更有话说,我们会一起做很多无用幼稚但有趣的事,这可能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生活吧。”
同龄人……二十岁……多么年轻的字眼。
从来没有年龄焦虑的秦濯被刺痛,在和阮乔的关系中他一直以年龄和阅历为傲,他总是占有更多的理智和根据。
可是十八岁的小孩儿也可以不要这些,他们要无忧无虑的开心,要放肆的玩闹,要同龄人才懂的会心一笑,而这些……他都没有。
秦濯第一次感受到失控的惶恐,世界不是围绕他的规则来的,阮阮不爱他了就是不爱,他也无法变得年轻成为宝贝志趣相投的同学。
“秦先生,我觉得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出国的事希望您能高抬贵手。”阮乔说。
秦濯想把宝贝留下,已经顾不得用什么原因:“你不是要跟喻肆在一起吗,刚在一起就异国,你还真是舍得。”
“幸运的是,我们会一起去巴黎。”
漂亮的嘴唇开合,每一句都是对秦濯的酷刑。
“秦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是因为你为我付出的钱财,我这半年的陪伴还不能抵消吗?如果是这样,剩下的您打个欠条吧,我父亲的案子也不再劳烦您,我们两清了。”
秦濯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才把一个生动活泼爱撒娇的小朋友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低哑的声音说:“是
我欠你。”
“阮阮,我们永远不会两清的。”
阮乔很淡地笑了下:“秦先生是说我永远都不会自由吗?”
“阮阮,你是我的。”
阮乔不愿再纠缠,起身说:“秦先生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令他放心的是,秦濯并没有强留他,只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我问最后一遍,你还是要跟喻肆一起走吗?”
那只手的伤痕和热度他都能感受到。
阮乔面上并无波澜,他平和地说:“这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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