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时候要学会去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
阮乔到了大梁山才发现,这名字真不是白叫的。
大梁山是真的大啊。
光是爬到半腰的民宿就去了大半条命。
主要是背得干粮太多,来之前老师就打好预防针了,大梁山风光俊美,非常原始,没有过度开发,能有一家民宿就很不错了,吃住条件同学们是别指望了。
只不过等同学们真的到达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是破得令人害怕,是太新了。
民宿从外面看很破旧,但里面打扫得格外干净,床垫也是非常优质的席梦思,床单被罩有淡淡的太阳味,洁白得仿佛从没有人用过。
带过好几年队的老师虎躯一震:“这儿要被开发了?”
老板哈哈过去:“好久没装修了,搞一下子嘛。”
大家都长舒一口气,本身都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了,结果条件这么好,饭菜也香,真稀罕。
可能今年风水好。
安顿好后,下午老师带着大家出去,约好集合地点后各找地方写生。
阮乔选了一处有金叶女贞盛开的秀丽小山坡。
摆好画架没画多久,一个小石子飞他身上。
“你还有闲情逸致画画。”
阮乔挡了下,他没想到季驰竟然也参加了夏令营。
男生脸色不善,唇上还能看到伤口缝合的痕迹。
想到上次喻肆下手挺重,阮乔问:“你上次磕得恢复好了吗?”
却不知这句话哪里惹到季驰,他眉毛一竖厉声问:“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阮乔叹口气:“季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过好的。”
季驰脸色难看,逼近问:“我
怎么过好?我爸被你爸害死了,我怎么过好?!”
阮乔轻声说:“季驰,我也失去了爸爸。”
“你失去了爸爸,你妈多疼你啊,连你毛衣都是亲手织的,我呢?我妈改嫁后家里就没一个把我当人看!”
阮乔不知道季驰为什么情绪突然失控,但听他说起家中变故还是心有不忍。
“你可怜谁呢?你装什么装!”
季驰心里莫名狂躁,自从阮乔爸爸害死他爸,他就一直恨阮乔,巴不得他比自己过得更惨。
可是阮乔有一个疼他不改嫁的妈,还有把他当眼珠子护的朋友,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能得到这些?
他想尽各种办法欺负阮乔,想看他崩溃。
但他从来不怨恨,他把弄脏的衣服洗净,把撕坏的书粘好,他还是能笑得天真无邪,笑得那么好看,凭什么?
他以为他会越来越恨阮乔,他想看阮乔倒霉。
可他的目光却越来越离不开阮乔,看阮乔安静地画画,看阮乔跟别人玩闹,看阮乔喝酸奶会沾到嘴角,妈的怎么会这样,他应该恨阮乔的!
可是阮乔竟然还要关心他伤好了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令人讨厌!”
季驰突然靠近吓了阮乔一跳——
他竟然在咬他脖子。
“你有病啊!”阮乔把人推开连连后退。
“你别动!”季驰突然大喊。
阮乔惊慌之中哪会听季驰的,只躲得更快,却在下一步后退的时候一脚踩空。
“啊!”
阮乔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头部剧烈的痛。
他好像撞到了石头。!
第32章 追悔
阮乔头很疼,仿佛天旋地转。
就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又闻到了那阵很淡的玫瑰香。
自从六年前嘉阳在山崖把他救下来,这股清淡凛冽的味道就刻在他的记忆里。
每次路过香水店他都会下意识地进去转一圈,但从来没有找到过相同的味道,这款香似乎只在秦家人的身上出现。
后来在秦濯身上闻到过几次,阮乔渐渐要分辨不出他对这个味道的依赖到底是因为什么。
秦濯……
他朦胧中好像又看到这个人。
阮乔痛苦地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又出现了……”
男人的表情一僵。
阮乔很快又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周围的消毒水味道覆盖一切痕迹,阮乔看着淡蓝色床单怔愣一瞬。
原来是梦啊。
“好点没有。”清澈的男声问他。
阮乔扭了下头,眩晕恶心的感觉又泛上来。
“你别乱动。”
“喻肆……”阮乔缓缓眨眼,想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喻肆把床摇起来,在他腰后放了个枕头,“我看群里说你摔住院了,刚好在附近办事,就过来看看。”
阮乔迟钝地歪歪脑袋:“群里?”
“咳,”喻肆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你们夏令营群里。”
阮乔:“……”
他不让陆然跟过来,结果有人直接卧底群聊了。
阮乔无奈揉揉脖子:“我觉得还行,应该没啥大事。”
喻肆不冷不热哼一声:“轻微脑震荡,要养一周。”顿了顿又问,“你怎么回事啊。”
“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滚下去了,”阮乔想了想这事儿也不能赖季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佯装轻松说,“我上国标舞课的时候不还老踩你吗,哈哈。”
喻肆抿着嘴,从果篮摸出一个橘子:“能吃下吗?”
阮乔还有点头晕,不太有胃口,他摆摆手,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是不是你帮我包扎的呀。”
喻肆愣了一下说:“不是。”
“你咋总是干了好
事不承认呢,关心同学不丢人的呀。”阮乔用手指戳戳喻肆,“这个医院我第一次来,人家又不知道我是易过敏肤质,还专门换了防过敏胶布,而且医生包得总是可疼了,还是我们肆肆手巧哈。”
门外,提着打包小馄饨的秦濯面色铁青。
他想告诉宝贝能这样好好照顾他的只有他一个,但是一想到阮阮看见他便皱眉痛苦的样子就只能握紧拳头。
他不舍得让宝贝伤还没好就难受。
“你表情这么严肃干嘛,”阮乔笑笑,“我真没事的呀。”
喻肆:“我看群里说,你摔下去前好像跟季驰发生过冲突。”
“啊,”阮乔应了声,“但不是他推的我。”
现在想想季驰最后叫他别动,应该是不想他摔下去的,赖他自己倒霉吧。
“上次在水房也是他故意找事,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喻肆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坐床边,“不想说算了。”
阮乔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
有个说法是,伤心的事每说一遍就会平复一遍。
他以前不想告诉陆然,是因为陆然性子太冲,怕他卷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但其实他的绝口不提才是让朋友越来越担心。
阮乔斟酌着开了口。
秦濯静默地站在门外,一墙之隔,听阮乔把曾经给他看过的伤口说给另一个人。
只是在榕城时,他的宝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只小兽从他身上汲取温度,而现在的少年已经可以平和地去回忆那些不公和欺侮。
秦濯应该欣慰的,但他不知怎地心里却泛上一种难言的酸涩。
“他们都怎么欺负你,”喻肆声音中有一丝克制的心疼,“你过得很辛苦吧。”
阮乔舔舔嘴唇,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把伤口藏起来自己偷偷舔舐的人,朋友如果愿意知道,他也愿意讲出来。
“最麻烦的是一开始总要搬家,”他低着头,像回忆很遥远的事情,“总有人来家门口放一些可怕的脏东西,有时候还砸玻璃,邻居受不了,没多久我和妈妈就得搬走。”
“不过我在学校还好,他们在学校不敢太乱来,就是传一些谣言罢了。”
喻肆抿着唇,能
攻击一对孤儿寡母的谣言有多粗鄙丑陋,他不忍心去想:“所以其他同学都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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