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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阮乔正在医院附近溜达。
心里有点躁。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五天的时限很快就到了,秦濯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烦人,想嚼口香糖。
阮乔不挑,随便拐进一个普通的小店,拿了一盒炫迈。
等出示付款码的时候阮乔愣了。
对面寸头的男人竟然是季驰。
好久不见,季驰也意外地看着他。
尤其是他的眼睛。
阮乔扭头往玻璃门上照了照,奇怪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季驰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却问出让他更吃惊的问题:“你眼睛,恢复好了吗。”
阮乔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我……”
季驰没有掩饰,直接说:“那年九月你刚回学校的时候很少出门也很少去上课,我疑惑跟过你,听见了你和陆然的对话,真是杨杰干的吗?”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阮乔没追究季驰偷听的事,只说了个“嗯”。
只是他没想到,季驰会顿时涌出满面气愤,甚至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悔恨。
“为什么……”季驰像发问又像在喃喃自语。
阮乔淡淡说:“他以为是我故意泄露消息才导致他们家被人肉的。”
季驰攥紧了拳头。
“不说这个了,
”好歹同学一场,阮乔客套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季驰垂下眼说,“还行。”
阮乔:“这就挺好,自己开个店什么都有。”
小时候的伤害,尽管当事人不提也还是在那里,两人都陷入沉默。
就在阮乔要走的时候,季驰突然说:“那个,前一段时间,恭喜你翻案。”
“嗯。”阮乔看季驰的神态,感觉他是想要道歉。
但季驰问:“阮乔,你恨过我吗?”
阮乔失笑:“我记不太清了。”
欺负过他的人不少,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季驰的各种日常刁难,他不可能不苦恼,但季驰跟他一样失去了爸爸。
虽然整件事他父亲都是无辜的,但季驰爸爸是来给自己父亲工作才遇难,说极端一点,季驰爸爸就是祁宋报复自己父亲的炮灰,这些弯弯绕绕哪里算得清,阮乔要记恨早把自己恨死了。
他摆摆手:“反正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说以前没意思,你也放下吧。”
季驰的下巴微微颤抖。
阮乔总感觉他快哭了,从收银台的一大盒糖果里拿出一颗西瓜软糖,开玩笑说:“我走了,顺老同学一颗糖。”
阮乔没怎么笑,但他看起来总是柔软的,夕阳挂在他发尖都变得温柔。
在以前的很多年里季驰都恨阮乔,恨着恨着又被他的光芒吸引。
可恨摧毁不了一个人,愧疚才会。
阮乔准备去医院,突然听见季驰叫他。
“阮乔!”
阮乔扭过头,季驰几步跑过来很快,喘着气说:“阮乔,杨杰的信息是我放出去的。”
阮乔一瞬间定在原地,如遭雷击。
“你跟他在画室对峙那天,我路过听见了。”
阮乔当时听见门口有什么声响,后来过去看了没有人,原来那时候在那儿的人是季驰。
“我听见他陷害你抄袭,听见他毫无悔意还骂你,我一时忍不住想替你出口气,我就……”
季驰说什么阮乔已经听不见了。
他现在脑海中只回响着另一个声音。
——好,我们两清了
。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杨杰的信息是秦濯放出去的,他也以此请求秦濯放过自己,他们从此两清。
秦濯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过一个字。
他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认。
他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查出来是谁做的自证清白。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阮乔眼前渐渐模糊。
秦濯认了莫须有的罪名,就为了给他一双两清自由的翅膀,让他越飞越远。
“你刚才问我过得好不好,其实不好,你出国后我因为侵害隐私权被抓,履历上有这么一笔根本找不到好工作,我才自己开小店。”
季驰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阮乔,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但我真没想到杨杰会报复在你身上,我真的……对不起。”
阮乔微微回神,他现在已经没心力处理季驰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要去找秦濯。
“阮乔,”季驰却跟上他一步继续说,“还有你们宿舍当年电热水壶失火也是我做的,我趁付春生出去的时候动的手脚。”
“还有故意把你约到郊外画画想吓你,后来下暴雨我又去找你,但你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一桩桩一件件,阮乔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杰,他一时间接收的信息有点多,头有点晕。
这不算阮乔经历的最糟糕的事,但突然知道这些事不是倒霉都是人为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手机震了起来。
阮乔一看是秦濯的号码。
“我先走了。”他不想再和季驰说什么,接起手机转身要走。
“阮乔。”秦濯温沉的声线从听筒传来,阮乔有点想哭。
“嗯。”他应了声。
手机里秦濯顿了一秒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我——”
“砰!!!”
阮乔没说完的话淹没在一声巨响。
“阮乔,阮乔!”
秦濯怎么呼喊都听不见阮乔的回应。
只听见手机在地上连滚几圈传来的刺耳噪音,最后直接关机。
秦濯一瞬间如坠冰窖。
这个动
静,只能是车祸。
他立刻打开电脑,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平白多花了两倍时间才定位到阮乔手机。
丽水路,就在医院附近,离他那么近。
同一时间,大数据捕捉到的相关信息一条条在秦濯耳机里响起。
“我靠,车祸吓死老子,车头都在树上撞烂了。”
“无.码快看!心理承受能力低的慎点!车轱辘直接从小年轻腿上轧过去了!!”
“我吐了,这也太血腥了!”
“造孽呦,好好的车干嘛往人行道上撞啊,那孩子看着挺年轻的,这要截肢了下半辈子可咋办……”
一字一句都让秦濯呼吸困难,仿佛浑身都灌了铅。
他摸了两次才摸准盲杖,步伐凌乱地往外走。
“秦总,你去哪?”
唐礼刚过来汇报工作,就看见老板失神地冲了出来:“您慢点儿!”
“带我去急诊,立刻。”
秦濯抓住唐礼小臂。
唐礼愣了下,秦濯失明后,很少有这种求助于人的时候,就算需要被引路,也是让人走在旁边,绝不会这样扶着。
他心下一惊,刚才过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进来,连忙带着秦濯去急诊。
即使是私人医院,急诊也是忙碌的。
唐礼帮老板叫住一名急诊护士。
秦濯紧张地问:“里面伤者叫什么?”
护士语速很快地说:“刚送来我们也不知道,好几个呢,您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啊?”
秦濯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脑海中阮乔的样子还停留在五年前。
细软的头发有点自来卷,喜欢穿浅色的衣服。
可是五年了,现在的阮乔还有刘海吗?还喜欢穿水手服吗?
秦濯从听见撞击声后一直压抑到现在的情绪突然失控。
阮乔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受伤了。
可他这个瞎子连描述自己爱人的样子都做不到。
钢铁一样的男人竟然哭了,他声音哽咽说:“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护士一脸愕然,不知是因为突然落泪的人,还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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