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濯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哭得太阳穴一跳。
他素来喜欢看美人哭,但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不顾形象这么惨的还是第一次见,让他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秦濯:“明知道发烧,你还不看天气出门。”
阮乔:“明知道我在生病你还吼我!”
秦濯:?他声音很大吗?
阮乔越哭越委屈:“你嫌我烦就别捡我啊,捡回来又一直骂我,你们有钱人就可以这么无情反复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呜呜呜妈的好像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哇啊啊——”
阮乔已经哭得神志不清,小时候说一个脏字都要被打的,谁让他现在没人教呢。
呜呜呜他也不想哭啊好他妈丢人啊,可他就是忍不住啊咋整啊呜呜呜。
小朋友生病痛起来比天大,哭得眼泪决堤,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双眼肿成粉红色的小核桃。
——真丑啊。
丑得秦濯一秒钟都不想再看他哭。
秦濯烦躁地开门出去:“唐礼!”
金牌特助一秒出现:“秦总,您需要什么?”
秦濯捏下鼻梁,第一次在下指令前停顿了半刻:“怎么,让一个小孩儿别哭。”
唐礼:?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经典从容的微笑:“是小阮先生疼得难受吗?不如您送他一些喜欢的东西。”
秦濯:“他喜欢什么?”
唐礼:!那是您的情人又不是我的。
“呃……大概和画画相关吧,上次在公司用餐,小阮先生似乎更喜欢甜品一类,不过养病期间也不太适合吃这些。”
秦濯:“还有呢?”
唐礼:“……”
“半个月了还一点不了解,”秦濯不悦,“年终奖减半。”
唐礼:!俺也想哭了。
秦濯来回踱了两步,实在不理解这些小朋友说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就该和员工一起实行绩效考核。
秦总冷面回到客卧门外,背着手,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十足的大佬姿态,小人做派。
听了片刻,听不出什么动静,心道该不是哭晕了。
秦濯推门进去,被子还是那床被子,绣着江南的百荷
图,只是上面歪着一只小花苞。
大概是哭累了不能吃便只能睡,歪成那样,能舒服才怪。
秦濯过去探了下温度,退烧还得一会儿,哭过的眼皮儿是红的,睫毛结成一绺一绺,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又像刚从水坑捞出来的小狗了。
秦濯纡尊降贵地把人放平,转身要走,却不知袖口什么时候被揪住了。
他扯了扯,没扯动,去掰手指时阮乔睁开了眼。
湿漉漉的眼睛没有焦点,只软软嘟囔了一声:“爸爸……”
秦濯俯视了阮乔一会儿,直到阮乔再次合上眼睡去,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爸爸……别走……”
梦里的声音含混不清,和昏迷在他怀里时一样脆弱,像雨碎在玻璃上。
秦濯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长腿一伸,将扶手椅勾了过来。
-
第二天,阮乔醒来时不知道是几点,窗帘太厚了,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他睁眼呆了几秒,听见很小的窸窣声。
——是窗帘向两边自动划开。
深蓝色的玻璃只透进来浅淡的光,随着玻璃的颜色越来越浅,透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足,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并不会觉得刺眼。
“阮先生,您醒了吗?”
阮乔还沉浸在对窗户的讶异中,被唐礼的声音吓了一跳:“请、请进。”
唐礼笑着进来:“休息得好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阮乔不太自在地问,“这个房间是不是有监控啊?”
“啊?”唐礼一怔,“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那个,”阮乔指指窗户,“它为什么知道我醒了,还有唐助理你出现得也……”
唐礼了然:“确实是系统提醒我您醒了,不过不是监控,只是一些简单的虹膜识别技术。”
他摊了摊手:“房间360°都安置了虹膜针孔识别器,可以在第一时间识别用户的晨醒,当睁眼时长达到阈值,整个家居会进入晨醒模式,为用户的晨起做好一切准备。”
阮乔:“一切准备?”
唐礼笑了笑:“没错,衣食住行,但前提是必须对用户数据进行过一段时间的
跟踪学习,所以现在还是由我来服务您。”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阮乔忙不迭摆摆手,“我在市面上还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智能家居,听嘉阳说公司最近在研发,这就是其中一款吗?”
唐礼:“没错,不过还在完善阶段。”
阮乔吃惊:“都这么好用了还要完善啊。”
“远远没有达到秦总的要求,”唐礼为难又佩服地笑笑,“秦总想实现对用户需求的完美预测。”
阮乔:“完美预测?”
“是的。”唐礼提到这个项目显然有些兴奋。
“智能家居是秦总这两年最想攻克的一个项目,如果能实现,就好比系统里藏了一个你的复制人,它精准知道你的一切需求,在你需要之前就已经摆好拖鞋,选出衣服,做出你今天刚好想吃的早餐搭配,是不是很美妙?”
阮乔迟缓地点点头,大概他还有一点发烧,唐礼那句“系统里藏了一个你的复制人”总让他觉得后背发凉。
“这是?”他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攥着一截睡衣的衣袖,而这个睡衣看上去明显不是他能穿的尺码。
唐礼被问得眉心一跳,他哪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干这种把睡衣偷塞人被窝的变态事儿!
金牌助理微微一笑:“大一点方便您起夜觉得凉了可以披上。”
阮乔觉得有理,把衣服放一边没再多想。
病症轻了情绪自然也稳定下来,他回忆起昨晚的大哭真是不想再见秦濯。
但冤家总是要见的,该道的谢也是要说的,如果不是秦濯把他带回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阮乔局促地坐在餐桌前:“那个……谢谢你呀。”
秦濯搅着咖啡瞥过来一眼:“不敢当,别又说我们有钱人为所欲为,趁小孩生病还欺负人。”
唉,这人真是太讨厌了,阮乔捧着豆浆喝,没回嘴。
“阮乔,你很喜欢画画?”
他眨眨眼,不知道秦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不想花我的钱,但想通过画画挣钱?”
“我是自食其力。”
“但你食的方式不对。”秦濯手指在白玉餐桌上敲了两下,“一张素描你能挣多少钱,还要风吹
日晒,手绘的市场小,只有出名的画师才能卖出好价钱。”
“是这样,那你想说什么啊?”
“如果你现在是为了挣钱,就应该转去市场更大的板绘。”秦濯抛出这顿早餐的中心。
阮乔愣了下,他知道秦濯说的是对的,可是太突然了,他是妈妈手把手教出来的:“我……一直都在做手绘。”
“所以你只能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喽?”
“当然不是!”
艺术是不停的探索和创造,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愿意永远待在舒适区。
阮乔:“你干嘛突然和我说这个啊?”
“我说过,跟着我,要听话。”秦濯端详着阮乔,“我不喜欢到处乱跑的小朋友。”
阮乔抿抿嘴,完全过滤掉这人的大放厥词。
但秦濯的另外几句话倒是让他有点心动,回到宿舍了都还在想。
“乔乔,你昨晚干嘛去了?夜不归宿,头上还有伤,哪个孙子又找你麻烦了?”陆然气得不行。
“哎呀你淡定,我真没事,就是跟人KTV刷了个夜,玩手机不小心撞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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