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宋野城赶紧截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一边下楼梯一边反问道。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庄宴就来气:“我怎么没打?我连着给你打了三天,愣是一个没打通!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给拉黑了!”
宋野城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忍不住乐着“嗐”了一声回道:“哪儿能啊,前几天跟我爸出了趟海,这几天都在海上漂着呢,手机压根儿没信号。”
“我说呢,”庄宴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我也觉得你小子再混蛋也不至于办出这种事儿。”
“那当然,”宋野城下到一楼,重新坐回了沙发,半是玩笑半是哄地附和着道,“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老给盼来了,巴结还来不及呢,是吧?”
好容易给庄宴捋顺了毛,宋野城的狐狸尾巴终于晃悠着露了出来——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捏着自己耳垂上的三颗小痣,试探着问道:“那个啥,庄叔,这回白老师他……跟组吗?”
电话那端的庄宴愣了几秒,然后直接给气乐了:“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人家接片儿看导演、看剧本、看投资、看班底,再不济也看看片酬,你丫整天盯着人家编剧跟不跟组,你脑残粉啊你?”
不怪庄宴会这么说,去年让宋野城再度拿下影帝的那部《双生》的编剧也是白夜聆,前年电影拍摄期间,宋野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庄宴念叨他,一会儿问白老师怎么不跟组,一会儿问白老师怎么都不来探个班,还旁敲侧击打听人家住在哪儿,有没有空出来吃饭,那架势活像个狂热追星少女。
要不是庄宴知道他俩连面都没见过,甚至都要怀疑宋野城是不是暗恋人家。
宋野城并没有理会他的挤兑,仗着自己和他关系亲近且又是晚辈,干脆开始耍无赖:“啧,您就说跟不跟吧!”
庄宴最是受不了他这小孩儿似的撒泼劲儿,半晌才终于无奈道:“跟——跟!行了吧?服了你了真是。”
然而,宋野城却还不买账:“可我记得您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到最后还不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嘿?”庄宴噎了一噎,刚要反驳却又有点心虚。
宋野城说得没错,前年拍摄《双生》之前,宋野城也曾问过他一句“编剧跟不跟组”,但那会儿庄宴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自己便也随口答了一句。
然而国内影视圈的现状是,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拍摄期间资方和导演对剧本的话语权都比编剧要大,所以一般只要没有特殊修改任务,剧组对编剧是否跟组不会有硬性规定,再加上白夜聆本身极度低调,不爱在人前露面,这就使得直到电影拍完宋野城也没能见到过白夜聆。
其实,当初在发现宋野城对白夜聆感兴趣后,庄宴也曾私下里和白夜聆提议过,让他来剧组逛逛探个班,但白夜聆却以不想影响拍摄进度为由婉拒了他的邀请,只说等杀青宴时可以来凑个热闹。
庄宴本想着这样也不错,说不定还能给宋野城一个惊喜,谁知道杀青宴当天白夜聆又说临时有事没法出席,庄宴也只好让这小插曲烂在了肚子里。
如今听宋野城旧事重提,庄宴心里那点类似于没能让孩子吃上糖的小愧疚顿时又冒了出来。
但是,一想到这回和白夜聆商量跟组时,他那明显与过去不同的态度,庄宴忽然又有了底气,索性一咬牙道:“得,上回是叔不地道,答应了也没给你放心上,这回我保证他铁定跟,不跟我绑也给你绑来!行了吧?”
听到他这豪言壮语,宋野城蓦地有些想笑,连忙顺杆爬道:“行,有叔您这句话就行,我庄叔真是太靠谱了。”
“得了吧,”庄宴没理他这拍马屁的劲儿,没好气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还说什么盼星星盼月亮把我给盼来,你这是盼我吗?你就是盼人家白老师!”
这话里的酸味儿听得宋野城忍俊不禁,闷笑着哄道:“您不是也说白老师本子写得好吗?那他写得再好也得有您这么会拍的人才能拍出精华不是?您二位合作那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如虎添翼缺一不可——”
庄宴鼻腔里哼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跟他扯淡,转回正题道:“现在是怎么着?你这自己就直接能定下?用不用再跟小梁商量商量?”
谈起正事,宋野城也收起了那不着调的模样:“不用,他那边您就甭操心了,我去跟他说。”
“行,”庄宴也是个干脆人,“我这边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不出岔子应该下月就能开机,你要是闲着就提前过来。”
宋野城笑道:“没问题。”
挂断电话,宋野城心情愉悦地将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而对面竖着耳朵听完全程的豆子早已瞠目结舌:“城、城哥,你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你不是说剧本只是看看,不接吗?”
宋野城手中动作蓦地一顿,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看这些剧本的初衷,继而又想起了江阙那句笃定的“预言”,连忙再次划开手机把电话又拨了回去。
“喂,庄叔?”
庄宴明显很茫然:“怎么了又?”
宋野城问道:“我接这部片子的事还有谁知道?”
庄宴被他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这不刚刚才定下吗?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别人说呢?”
宋野城一想也是,就算江阙知道这部剧本的存在,甚至知道庄宴有意让他来演,又怎么能在他没有拍板之前确定他一定会答应?
这事问庄宴估计也问不出个名堂来,宋野城索性没再问,只道:“那就暂时先别对外说了吧,等流程走完正式敲定了咱们再官宣。”
这一点其实不用宋野城提醒,圈内那种提前放出选角消息最后被打脸的事不在少数,虽然当中有些剧组就是奔着黑红去炒的热度,但也的确有不少是因为“以为能定下最后谈崩了”才闹出的笑话。
前者那种炒作是庄宴不屑于去做的,而后者这种失误对于庄宴这么一个混迹圈内几十年的老手来说也不可能犯,只要合同一天没签,他就断不会轻易放出消息。
跟庄宴商量好后,宋野城挂断了电话,也没急着现在就去找梁鹤鸣,而是让豆子先回去休息,约好明天再来接他去公司。
豆子走后,宋野城坐在沙发上盯着《寻灯》的封面看了一会儿,但却没有再次翻开,而是直接拿着它上楼进了卧室。
走到床边,他俯身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书,随即转身靠坐在了床头。
那是一本褐色封面的书,从边角和色泽的磨损程度来看已经有些年头,封皮正中是灰色手写体的书名《尘埃》,而右下角则标着一行正楷小字——
白夜聆,著。
第7章 尘埃
《尘埃》。
这是白夜聆出版的第一本书,也是宋野城最喜欢的一本,哪怕后来白夜聆每出一本新书他都会买来认真看完再收藏进书柜,这本也一直都是他心中翘楚。
这是一本小说,但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长篇,而是以一粒尘埃的视角将它漂浮辗转于世间所经历的十二个相互独立而又彼此暗藏关联的故事串连到了一起。
前年拍摄、去年获奖的那部《双生》就是由其中一个故事改编而来,说的是一对父母惨死的双生子,从小共用同一个身份,长大后其中一人执着于复仇,而另一人明明渴望平静生活却迫于无奈屡次为对方创造“不在场证明”,最后因为观念和追求的巨大冲突,其中一个杀死了另一个的故事。
直到故事的最后,书中也没有明说活下来的那一个究竟是谁,而电影拍摄时也保留了这个悬念,这就使得影片本身就充满了值得讨论的话题性。
再加上一人分饰两角的“双生子”设定为宋野城的演技提供了巨大的发挥空间,最终这部电影拿下影帝可以说得上是众望所归。
这一次要拍的《寻灯》同样也是出自这本书,是由这本书的最后一个故事改编而来,而宋野城之所以没能在昨夜听见名字时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本书里的十二个故事原本并没有单独起名,只以章节作为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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