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不需要,但又不想拒绝,于是被动。
但是,不管怎么说,进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他准备的答案一个都没有用,因为诸伏景光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问。
为什么没死?
怎么进入组织成为科涅克的?
这种问题他和zero作为卧底,起码应该问一遍吧,但是诸伏景光现在问过的问题只有——
“尝尝这个的咸淡可以吗?”
他将旁边锅里焖熟的小菜盛出来,递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麻木地拿起旁边的筷子试了一口,点点头,把菜端出去。
放到桌子上后,他听见旁边的蒸锅响了。
啊,那是他坚持抗议但是还是被完成的蒸蛋羹。
这次不用等诸伏景光开口,松田阵平就主动去拿了。
“小心别烫手。”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终于忍不住了,“诸伏景光,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亲口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顿觉不妙,反应极快地先把手按在了旁边的料理台上。
眩晕感呼啸而至,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瞬,又缓慢地恢复清晰,只是比刚刚差了一点。
松田阵平呼吸乱了一拍,又迅速恢复,重新挺直身体,声音平静地说:
“……我拿出去了。”
“好。”诸伏景光背对着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松田阵平庆幸了一下,用毛巾包裹着盛着蛋羹的碗,端到了餐桌。
诸伏景光站在厨房,盯着面前沸腾的汤锅,嘴角悄无声息绷紧。
他心想,大概是可以确认了。
他那个一直以来的猜测。
半个月前,科涅克第一次见到zero后,就开始着手帮忙;偶遇他的时候,科涅克主动和他交好,甚至信任地给出了自己住处的磁卡。
见到萩原,科涅克果断地帮萩原假死,又悄悄潜入医院看望,面对班长的攻击,科涅克处处退让。
这一切都证明了他就是松田阵平,而且认识他们。
可能完全记得,也可能记忆模糊,但是一定对他们印象,所以毫不设防地交出信任,不顾后果地出手帮忙。
但是仔细想来,松田阵平的行为,一直存在着某种矛盾。
根据zero的回忆,科涅克第一次见到波本的时候,态度并不好,直到任务快结束的时候,却莫名盯着他看了一会。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悄然转变了态度。
后来从班长那边得知了松田视力的问题,他们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松田一开始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来。
但诸伏景光却想起来,他第二次去见神奈荒介的时候,问起了在美国的经历。
当时松田说了很多,他听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假的,可能是松田听别人讲过,随口复述了出来。
但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偶尔又有一些内容,松田阵平的语气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科涅克最近两年都在日本,从来没有去过美国,但是松田阵平却对自己编造出来的记忆,产生了认同感,就好像他真的觉得自己确实去过美国一样。
诸伏景光起初只把这个当做错觉,但是昨天收到那封邮件后,他终于意识到,松田阵平陷入了怎样可怕的境地。
前两天刚得知松田认不出萩原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是松田真的忘记了,那他们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能铁石心肠地将松田阵平当做敌人来防备?
但松田阵平根本没有给他们面对难题的机会。
萩原离开不到半小时,他就已经想起来了,甚至记得立刻给他们回复邮件。
这封混乱的邮件,反而让他们更痛苦。
松田阵平记得他们,不想伤害他们,这是他们一切猜测的基点。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这个基点需要松田阵平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第39章
今天在组织据点里松田的配合, 和刚刚回来后松田对他过分宽容的态度,都明确地表现了善意。
就仿佛一切正常,松田阵平从未失忆过。
但是这正常之中的异常,却鲜明得仿佛白纸上的黑点, 让人无法忽视。
就好比昨天收到的那两封邮件。
看见zero收到的邮件后, 他们本来真的被骗过去了。
认为松田还完整的记得降谷零, 只是以科涅克的身份故意配合波本,所以按照两个人之前商量的关系,回复了一句暗示安全的话。
但是回给他的这封却是使用了科涅克的邮箱。
两个人见面那么多次,都是以神奈荒介和绿川雅也的身份, 除了科涅克根本没有看清他的那次,完全没有涉及到组织。
为什么松田阵平会认为,用科涅克的邮箱回复给苏格兰, 更能让诸伏景光安心?
仿佛他以为他和诸伏景光已经有了共识, 他认为自己确实是在明知道绿川雅也是苏格兰的情况下故意接近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他们偶遇的时候, 松田根本不知道他是苏格兰。
那是不是说明,松田曾经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忘记, 一次次的强行记起来。如果有模糊的地方,就通过纸面上的情报,来推测自己过去的行为,刺激自己记忆。
所以他在查询苏格兰的情报时, 也混淆了记忆, 将流言中科涅克故意隐瞒身份接近苏格兰的事情当做了真实情况……
“绿川, 汤要溢出来了!”
诸伏景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回神,低头一看, 发现果然沸腾的白沫已经冒到边缘。
接着一只手横伸过来,帮他关了火。
诸伏景光的视线顺着黑夹克包裹的手臂往上,黑色卷发的青年眉梢挑起,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地道,
“又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什么呢?和我说说?”
诸伏景光心神一恍,忽然错觉回到了警校时期。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就算我们帮不上忙,也可以帮你加油打气……】
朦胧的夜色下,也是这样同一个人,莽撞又直接地戳破了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瞒。
那你呢?
你也可以和我说吗?
诸伏景光看着他,忽地心中五味陈杂。
诸伏景光还记得上次和班长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曾经推测,有人通过残酷的方法控制着松田阵平,让松田阵平对过去的一切相关的人或事,都会产生强烈的排斥,甚至直接影响到身体。
比如刚刚松田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时出现的眩晕。
今天回来的时候,他也故意问了一句开车的事情,来试探松田的视力问题。
因为他们基本断定了他的视力模糊是某种心理因素影响,很有可能就和他的记忆相关,比如为了避免疼痛持续或者其他更严重的应激反应,而出现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而答案如他所料,松田这两年从来没有开过车,也就是说他的视力问题早就出现了。
他不是最近遇到了他们,才开始想起来的,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无数次地反复遗忘反复记起,因此才能在错乱的记忆之中,如此准确迅速地定位他们的身份,确保自己不会伤害到他们。
答案如此残酷,让他仅仅触及了边角,就已经感觉到其中的鲜血淋漓。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冷静,但松田阵平却主动提出了开车,似乎很确定自己的视力不会出问题。
为什么?是因为在你如今的记忆中,你始终是以科涅克的身份和我相处的,不涉及松田阵平,也就不会出现应激反应是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汤锅,又看了一眼诸伏景光复杂的表情。
正在他打算放弃分析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说话了,
“等吃完饭之后,我们聊聊。”
松田阵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顿稍显沉默的夜宵过后,两人坐到了客厅。
即使是做好了要询问的准备,诸伏景光也依旧谨慎。
他虽然想试探松田阵平的记忆现在混乱到什么程度,还有多少是真实的部分。
但是也不可能在明知道松田会因为提到过去而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的时候,还故意说出指向明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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