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60)
两人一路追逐,一前一后,一白一绿。最终双双出现在沈清书眼前,白衣少年风一般的窜到他身后,和他并坐一块石头,指着怒气冲天的沈子珺恶人先告状:“你看看他,泪忆剑可是很厉害的,他不对着妖魔,却对着我,师父你要给我做主!”
沈子珺依旧用亮闪闪的剑尖指着他:“你有种过来,躲在师父后面算什么!”
沈清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拍拍衣裳上的落花,起身走开,表示自己不愿参与。
沈子珺大笑一声一剑劈去,江殊殷捧着心侧身闪开:“师父你好无情。”
沈清书临走前一夜,忽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从被褥中坐起来,心跳剧烈,震的胸腔都微微发疼。
他从未这样过,隐隐觉得一颗心高高悬起,慌乱的都快无法思考。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失眠呢,原来师父也是一样。”窗外蓦然传来一声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只见他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个白衣俊朗的少年,少年合着眼,洁白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宛若无故镀上一层闪烁的凝辉。
几支粉红美艳的桃花斜斜倚在他头上,时不时洒下点点花瓣。
沈清书微微惊愕:“殊殷?”
江殊殷睁开眼,瞳眸内闪亮的犹如墨黑色的玉石:“我今晚不知怎地,就是睡不着,还异常的想念师父,就悄悄过来了。”
看着他有些朦胧的身影,沈清书突然走神,有一种时光如梭,不过流指一瞬的错觉。
抬眼望去,他身旁的窗外皆是一片绯红的桃花,即便是身处夜间,也如同处在烈焰之中灼烧的血色,气势磅礴!
就好似他屹立在漫天血泊之中。
江殊殷似乎没有发现他身旁是怎样一副景象,俊美的脸上一片期待:“师父。”
沈清书收回目光:“怎么?”
江殊殷盘着腿坐在窗户上,歪歪头:“师父?”
“什么?”
见床上的沈清书一脸不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跳到他屋中,慢慢朝他走来。
江殊殷长的极俊,淡薄的唇似笑非笑,一步步走来时,很庄重、很严肃。
几乎很少见到这样的他,沈清书不由有些恍惚,还没回过神,却突然见他张开双臂,猛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他的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像极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孩子。
“什么时候回来呢?”这语气三分赌气,七分依赖。沈清书摸摸他的头,好笑道:“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喜欢闹小脾气,若让人看见了,羞不羞?”
江殊殷一颗脑袋都埋入他的怀中,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桃花香,撒娇道:“看到又如何,这天下我只对你才这样,其他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可谓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
心道里悄悄道:你该偷着乐才对!
沈清书伸手拍着他的背,江殊殷心底的不满似乎微微减了些。突然坐起来,一手扯着他的袖口,使劲的摇晃着:“你要发誓!等你此次回来,再不准抛下我一个,独自去别的地方。”
听着他霸道又顽皮的话,沈清书颇有些无奈,点着他的额头道:“我怎么感觉,当你师父后,有种被你一生一世缠上的错觉,逃也逃不掉。”
白衣少年揪着他的袖口,得意的哼哼几声,高高昂起头:“你知道就好!”
诶等等,扯远了——“别想恭维我,快点发誓!”
沈清书看他一眼,摇摇头,认命道:“我发誓,等这次回来,我今后去哪都一定带上你,再不抛下你独自一人。”
话刚落音,就见明月下江殊殷洁白的牙一露,最后狡诈的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飞快跃出窗外,大笑道:“你此生逃不掉了!”
这声音得意霸道,让床上的沈清书微微一愣:逃不掉了吗……
第二日清晨,江殊殷像个没事人似的和沈清书一同来送他,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仿佛突然失忆了一般。
南翁派来的车队华美霸气,江殊殷身着仙鹤白衣扶他上车。待他在车中坐好,江殊殷面色突然变的认真严肃,抱着拳恭恭敬敬弯下腰,语气低沉动听:“师父一路小心,弟子会打理好坠云山中的一切事物,还望家师放心。”
沈清书轻轻点头:“等我回来。”
白衣少年露齿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轿帘缓缓落下,犹如漫天的点点飞花,更似,繁华落幕。
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车中的沈清书怎么也想不到,此次一别,再无相见。
车队载着沈清书渐渐使出坠云山,漫天的飞花犹如离别时的泪水,凄美决绝,飘落在天地之间,凄促的刺痛人的眼球。
即在这苍茫茫的天地间,传出一道少年郎的喊声——“师父,殊殷等你回来!”
含着浓浓的笑意,以及,一百万般的笃定。
犹如一个约定,响彻天地,惊动九霄,传遍坠云山的每一个角落,激起阵阵回音。
车内的沈清书阖上眼,心中默念:我很快回来。
第71章 命中注定(二)
自打沈清书走后, 江殊殷总是一个人静静呆在屋内,越来越心神不宁。
这日, 他与沈子珺再一次发生争执,两人吵的比以往都厉害,都是红着眼睛寸步不让, 最终被众多弟子拉开,整整七八日都不说一句话。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了, 岂料又过几天后,沈子珺突然主动来找他, 一开门就道:“我要和你打个赌。”
江殊殷冷哼一声:“什么?”
沈子珺道:“苍海城和九冥山出了妖魔作祟,都很棘手, 你我各去一处, 看谁先除去作怪的鬼祟,谁就赢如何?”
江殊殷道:“师父不让下山。”
沈子珺冷笑:“你怕了?”
“我会怕?”白衣少年俊俏的眉自负一扬,朗声一笑道:“赌注。”
“赌注就是今后闹矛盾, 输的一方不准还嘴三次。”
“成交。”
次日一早,两人各带一批弟子,集中在坠云山大殿外。
殿外飞花絮絮, 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江殊殷怎么也想不到, 此次一出坠云山, 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望一眼漫山遍野的桃树, 江殊殷心头竟流露出丝丝不舍,毁约之言差点脱口而出。他深深吸一口香甜的桃花香,合眼道:“苍海城、九冥山……苍海城我去过, 那的人很好客,我也熟,我就去那吧。”
沈子珺没有反对,带着自己的人登上坐骑:“告辞。”
然而,去到九冥山的沈子珺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随着手中的案子一点点破解,九冥山的鬼祟慢慢除去,这种不安感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与江殊殷的赌约已过了小半月,苍海城那边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让人想要发疯。若是往常,不论输赢,江殊殷每每有一丁点的尽展一定会让人前来炫耀,可是这次竟然没有!
他手下的人也察觉到了异常:“峰主可要派人到苍海城看看……”
话未说完,只见远处有人御剑狂奔过来。看见他衣裳的纹饰,众人隐隐松了口气,沈子珺压制下心中的不安,抱起手:“我就知道这小子闲不住,准是派人来向我们炫耀的。”
周围人纷纷笑起来:“他这次好歹收敛了些,这么久才让人过来。”
空中御剑的人神色匆匆,等他飞近了众人才发现他面色惨白,一脸疲惫。
他也看到地面上的人,原本毫无生气的瞳孔内突然出现一抹光亮,仿佛紧绷数日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竟然一头就栽下来!
沈子珺眼皮一跳,当即脚尖一点稳稳当当接住他:“怎么回事?”
他怀中的那名弟子有气无力,一手却紧紧揪住他的衣裳,眼中泛起泪水:“江峰主出事了,快去苍海城!”
“出事了……”沈子珺只感脑袋哄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出什么事了?”
弟子哭道:“我们与他一同去苍海城铲除鬼祟,布下大阵。哪知……哪知那个鬼祟竟是江峰主的小姨!”
“他小姨?他小姨怎么会成为鬼祟?”
“我们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后来细细查下去竟查出江峰主的身世……还有,他小姨是枉死,心有不甘才化为厉鬼祸害苍海城的。江峰主得知后快要气疯了,提着剑找千刀门报仇,却被他们扣下了。”
众人听得比比惊讶,半响才哆嗦道:“千刀门?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千刀门乃坠云山之下最厉害的一个门派。
虽算是刚刚起步,可已经到了在修真界中呼风唤雨,不论是谁都要敬他三分的地步。
甚至还有人曾预言过,倘若再过百年只怕这千刀门就要取代坠云山的位置,成为修真界中最厉害的门派。
可惜世人不知的是,正是因为千刀门如今的地位,完美的掩盖了他们身后的丑恶。
其实千刀门之前的名字不叫千刀门,而叫倾醉台。
无奈,曾经倾醉台的主人病故身亡,虽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两人却一直无子。在他病故后,他的夫人幽思成疾不久也跟着一同病逝。倾醉台的主人无子无女这是全天下都知晓的,而遵照他的遗言,倾醉台最终交到他的挚友冯融手中。
另外倾醉台的原主人,就姓江,名紫炎。
沈子珺摇摇头,设法让自己清醒一些:“江姓……可江紫炎前辈不是无子无女吗?”
众人也道:“是啊,这种事可别被那鬼祟忽悠了!”
报信弟子道:“你们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多年前,修真界中有一桩喜事。
倾醉台与尽梅宗结为亲家,由倾醉台主人江紫炎迎娶尽梅宗公孙雪宗主。
一向只听说家族或门派中的弟子结亲,而这次可是家主与家主、宗主与宗主的联姻,因而格外叫人重视。
江紫炎与公孙雪和睦恩爱,被世人称作一对神仙眷侣。
公孙雪有个双生妹妹,名叫公孙月,姐妹俩人年龄一般大小,虽为双生,但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丝毫不同。公孙雪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公孙月却是修真界中出了名的“红辣椒”,泼辣到令人退避三尺。
说起来冯融曾对公孙月有过爱慕之心,曾让挚友江紫炎为他说过媒。
岂料,公孙月当着百余位来宾的面,高高挽起袖子,脱去外裳系在腰间,一脚踩上椅子指着自己的胯|下道:“姐姐我要的男人是要听我话的,我让他上刀山他就不敢下火海,让他下火海他就不敢上刀山。今儿你姐姐我高兴,便不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从我胯|下爬过去,我便嫁给你。”
公孙月,就是如此泼辣的一个女子。
再后来,公孙雪和江紫炎在一起五六年了,却一直不曾传出喜讯。
公孙月表现的比他们两人还急,时常去找姐姐谈心。
却在一次谈心的过程中,公孙雪指指自己的肚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道:“嘘。我和紫炎用秘术算过了,是个男胎。”
公孙月大喜:“几个月了?”
公孙雪盈盈一笑,点着妹妹的额头道:“他还很小,今后你这个做小姨的可不许欺负他。”
公孙月用力的点点头:“取名了吗,他叫什么?”
“他叫殊殷。”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美貌温柔的女子期待道:“‘殊’字取自殊途之意,‘殷’字乃鲜红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和紫炎希望他此生都与邪魔无缘,手上不沾染任何鲜血,一辈子都不必在世人的骂声中度过,能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